（三十一）跟我走就是

中午吃完饭后秦雨露迷迷糊糊睡了会儿，但冬天衣服很厚，睡在床上很不舒服，她眯了会儿便起来了，索性坐在桌前准备班上孩子的期末复习题。

一直等到快七点半，她掐着点发了条短信出去：我请你吃饭。

那头隔了几分钟才回：在哪儿？

秦雨露想了想，回：看你想吃什么。

那边又好半天没回复，秦雨露一颗心忽上忽下，手机嗡嗡震动，他回：那我来找你。

秦雨露欢欣雀跃，打开衣柜一顿翻找，换上白色毛衣和半身裙，穿上了那件白色大衣。站在玄关换鞋时，宋清枝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听见动静打量着她，“晚上温度低得

很，你就穿这么点？”

“外婆，我这不是光腿，穿了打底裤的。”

“那也不中用，我看着就嫌冷。”

殷华章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拿着宋清枝从老家带来的猪蹄，她正要收拾整理下冰箱，看见秦雨露那打扮，探究的眼神好似要把她穿出洞。

“这时候了，你穿成这样去干嘛？”

秦雨露低头拉靴子拉链，借机避开她目光，“朋友约我吃饭。”

殷华章不豫，“晚上喊你吃饭你不吃，这时候要出去吃。”

秦雨露挎着包，闷声说：“就是要出去吃所以没在家吃。”

殷华章没再说什么，在她关门前喊了句：“早点回来。”

“哦。”

秦雨露噔噔下了楼，外面确实冷得厉害，寒意丝丝入体，身上那几件衣服根本无济于事。她搓搓手臂，突然想起关键一点——两人没约时间，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

秦雨露掏出手机，刚出楼梯口，就见靠墙处站着个清隽身影，正偏头盯着她。

他穿着军绿色的夹克外套，黑色长裤，一张脸隐在黑暗中，显得眼睛更加深邃。

秦雨露停下脚步，惊讶道：“你这么快就到了？”

颜明路转身面朝她笑笑，“你给我发信息时我已经在路上了。”

秦雨露心里咕嘟咕嘟冒泡，不禁胡思乱想，他在路上指的是下班回家的路还是来找她的路上呢。

他抬步朝小区门口走去，“走吧。”

秦雨露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不说请我吃饭？”他回头看她一眼，“跟我走就是。”

秦雨露讷讷应了声，跟在他身后，一路沉默着，直到拐进一条偏僻的巷子，脚步也没停。

前面的人倒是身形一顿，扭头说：“这么听话，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秦雨露语塞，声音里带着些委屈，回答说：“那不是你让我跟着你嘛。”

他默了两秒，问：“我去哪儿你就去哪儿？”

“嗯。”你在我就不怕，但这话她不敢说出口。

颜明路轻笑出声，回过头继续往前走。

前面渐渐透过昏黄亮光，隐隐传来人声，巷子尽头是家烧烤店，露天水泥地上摆了五六张小圆桌，间隙摆了好几盆炭火，可能天冷，外面没人。屋内面积不大，几张桌子局促地挤在一起，坐了两三桌人。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烧烤架前翻动着肉串，老板娘系着碎花围裙，刚端着盘子从屋里出来，瞧见他们，笑着喊道：“小颜来啦！里面暖和，去里面坐！”

听颜明路喊了声“刘哥”，又叫了声“燕姐”，秦雨露学着他叫了人。

两人挑了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也是离烧烤架最远的，没有那么呛，但进出很不方便。

里面果然暖和很多，秦雨露瑟缩的身子逐渐舒展放松开来，头顶悬着颗灯泡，暖黄灯光倾泻而下，他脸上的伤也一览无余。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脸侧有些红肿，除了嘴角的伤口，其实不太明显。

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颜明路递给秦雨露让她点。

秦雨露也没推辞，几乎每样肉类都点了几串，末了还要了些蔬菜串。

“你看看还要什么。”

他接过菜单扫了一眼，幽幽道：“你把店都搬空了，我还点什么？”

秦雨露挑眉笑笑，“我请你吃饭，那不得大方点？”

老板娘八卦的目光在两人间来回打转，打趣说：“小颜你怎么回事，头回带姑娘过来还让人请你？这事儿不地道啊！”

颜明路故作无奈，“燕姐，你在姑娘面前就给我留点面子吧。”

老板娘嗬嗬笑，“那我不打扰你们了。”拿起菜单转身出去了。

颜明路解释说：“这店是我们车司机刘义的哥嫂开的，之前义哥带我们来吃过几回。”

秦雨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等菜的过程中她几次想开口问些什么，抬头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始终没开口。

颜明路抽纸擦着桌子，忽然抬眼看着她，“看我干嘛？我脸上有东西？”

秦雨露一僵，别开眼朝他身后看去，“没看你。”

他哼哼笑着，不置可否。

很快老板娘就端着盘子过来，烧烤的香味勾起食欲，两人默契地没提上午的事。

烧烤分量其实很足，秦雨露点得很多，吃到一半就撑了，剩下的全让颜明路给解决了。

见他吃得差不多，秦雨露收拾东西要走。

颜明路率先站起身，“我有事找老板，你坐这儿等我一下。”

“好。”

一分钟不到，他站在门口朝她招手。

秦雨露边走边拉开挎包拉链，刚要朝老板那边走，老板娘从身后过来，笑着说：“小颜结过账了！”

她一愣，只见他手插着兜，流里流气地说：“燕姐说得对，哪儿有让小姑娘付钱的道理，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老板娘爽朗大笑，“有空再带女朋友过来！”

秦雨露脸颊一热，转头打量他，他泰然自若，也没反驳，“走吧。”

回去的路跟来时的路不一样，秦雨露跟着他绕进了另一条巷子，七拐八拐走了很远，出来后竟然到了他家那条街。

她打了个哆嗦，双手抱胸。

颜明路偏头看她，“冷？”

她点点头。

他由上而下扫了她一眼，哼了声，“冬天穿裙子，不冷才怪。”想脱下外套给她穿，蓦地想起什么，又作罢。

秦雨露没作声，眼看着离他住处越来越近，从包里掏出一个袋子，“你回去涂下药，好得快点。”

刚刚他吃烧烤时动作别扭，她一猜就是扯到嘴角的伤口了。

他顿住，低头看了看她手上的药，又抬头盯着她的脸，默了好半晌没应声。

（三十二）该呼吸就呼吸

秦雨露有些尴尬，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谢谢你上次来接我，说是请你吃饭还是你付的钱，真挺不好意思的。”

终于他抬手接过，秦雨露松口气，转身准备回家。

“进去坐会儿吧。”

他丢下这句话后就插着兜朝家走去，秦雨露心脏咚咚跳个不停，鬼使神差就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区，又踏上楼梯，很快他便停下，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空荡冷清，他摁亮玄关的灯，见秦雨露站在门口低着头，他把钥匙丢到门口柜子上，“不用换鞋。”

明知他平常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秦雨露还是没话找话：“婶婶和明月不在吗？”

颜明路点头，回答说：“他们住在我小舅家。”

他把客厅的灯打开，又插上电炉子，“家里没空调，有点冷。”

家里确实凉飕飕的，但比外面还是要好很多。

客厅白炽灯亮如白昼，秦雨露心底的拘谨和不安一扫而空，接过他递来的热腾腾的茶，在炉子边坐下。

他走近时，她忽地发现他脸上的伤口又严重许多，秦雨露眉心蹙起，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

“我看看，这道伤口怎么这么长啊！”

见她盯着自己脸上看，颜明路颇不自在地别开头，“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秦雨露非要追着看，一时担心，还是问出了口：“今天上午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被打成这样啊！”

颜明路沉默不语，面上难堪一闪而过，本来不想跟她讲这事，看见她关切的神情，还是大致讲了一遍。

当时送一个休克的男孩到医院，出急诊大厅就见一男一女吵了起来，他本不想多管闲事，见男人突然开始动手推搡，想了想还是调转脚步过去拦了下。

巧的是，女生竟然是熟人，梁静妍，梁靖宇的姐姐，也是他高中的学姐。

更巧的是，她就是路口车祸中奥迪车主的女儿。

而那个男人是雷克萨斯车主的丈夫。

梁静妍代表梁秋盛跟男人道歉，协商赔偿，但男人根本听不进去，怒不可遏，破口大骂。

男人见他俩认识，连着他一起骂，动静很大，周围很快围了不少人，看热闹的有，劝架的也有。颜明路忍无可忍回了句，拉着梁静妍要离开，谁料男人从后偷袭，他一个不防就被揍了一拳。

说来还真是丢人，他好歹也在部队待了两年，竟然就这么被人打了。

一想到那个男人，颜明路忿忿不平地骂了句。

秦雨露惊异地转头看他，这是她第一次听他骂人，认识他这么久，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尽管尽力抑制，还是不禁心里泛酸，脱口而出道：“怎么？看你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英雄救美没过瘾？”

他脸色冷下来，拧眉看着她，眼神里有不可置信和恼怒，胸膛快速起伏，似是要说些什么，最终又别过头，一言不发。

秦雨露也没吭声，两人就这么僵着，气氛急转直下，静得令人恐慌。

她知道这件事不是他的错，对方蛮不讲理，仗势欺人，如果不是他帮忙，今天很可能就是那个女生被欺负。他明明做了好事，却没讨到好，她也知道他想听她说什么，偏要口是心非。

秦雨露也觉得自己的脾气莫名其妙，她也讨厌这样的自己。

好半晌，窗外有人放烟花，屋内突然流动起来，秦雨露倾身拎起茶几上的袋子，放到他手边。

她声音滞涩：“涂下药吧。”

下一秒，只听到声音，袋子已经落在了她腿上。

秦雨露偏过头，却见他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倒显得他高挺的侧影冷寂落寞。

她轻声叹息，从袋子里取出酒精和碘伏，拆开棉签蘸了蘸，坐近了些。

颜明路没回头，但他感觉到身侧的沙发凹陷下去，脸侧一股冰冰凉凉的湿意，不禁耸肩颤了下。

她手上动作立时停下，“疼吗？”

他没回答，反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

秦雨露继续动作，力道轻了些，“进医院没多久，”她停顿数秒，把手上的棉签丢进垃圾桶，看了他一眼，“你们走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

宋清枝体检中途她还拿着药去了趟急诊，想着碰碰运气，但没见到人，没等两分钟，殷华章便打电话问她去哪儿了。

颜明路低声说：“没办法，接到出车任务了。”所以没来得及跟她说句话，伤口还是在车上时宁中则从急救箱里翻了些治外伤的药随便处理了下。

他扭头看着她，她低头拆了支药膏，柔顺的黑发垂在脸侧，一举一动平和安宁，但总能让他死水般的生活再起波澜，心跳一下比一下重。

冰凉湿润的棉签在皮肤上擦过，像是羽毛轻轻搔在心上，一阵麻麻的痒意从皮肤渗出。

两人面对面，他能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动作，眼底不自觉流露的恻隐，她凑近了些，面上甚至能感觉到她呼吸喷洒的热气，带着淡淡馨香。

颜明路眼皮一跳，浑身肌肉绷紧，猛地将她的手攥住拉下，另一只手扣着她后脑勺压了下去。

秦雨露自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心慌意乱，眼前倏地暗下来，唇上一重，触感温热。

她惊得浑身一震，脑子里似乎有烟花炸开，浑身触电般酥麻，每个毛孔都张开来。

他轻轻吻着她，含着她的唇慢慢摩挲，感觉到她的僵硬，颜明路张口吮着她，力道越来越轻缓。

好半天，见她憋得喘不过气来，颜明路稍稍侧过头，松开她的唇，哼笑出声：“该呼吸就呼吸啊！”

秦雨露羞得浑身冒热气，低头趴在他颈窝，迟迟不抬头。

额下是他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又急又重，和她胸腔中的震动渐渐同步。

“今天上午你看到我哭什么？”他声音低沉，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耳朵传遍她浑身。

秦雨露不吭声，脸上更烫，像是心底的秘密被他清晰洞察，此时更是直接摊开来讲。

（三十三）我想亲你

秦雨露不说话，鼻端充斥着他那温和的味道，感受到他的胸腔一阵震动，他低声问：“我问你哭什么？怎么不说？”

明明是问句，语气戏谑，似乎他并没有那么想得到答案，如此追问只是借着机会逗她。

秦雨露更抬不起头了，他肯定能感觉出来。

“吓到了？”默了几秒，他慢慢开口：“还是——”

秦雨露恼了，预感他要说什么，可她讨厌他这种胸有成竹的语气，镇定自若地看她露出窘态，在他亲她的时候，她就该推开他。

秦雨露骤然推开他起身，可还没站稳，她惊呼一声，手腕上一阵力道将她拉了回去，整个人跌坐在他怀里，比方才更加亲密。

他露出促狭的笑，“生气了？跑什么？”

脸上热气喷洒，全是他的气息，可他并没有下一步动作，就这么隔着咫尺距离，秦雨露心慌不安，想要退开些却没法动弹，左手被他紧紧攥住，手腕温热。

她语无伦次：“没跑啊，我、我要回家了。”

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秦雨露颤着睫抬眼，却见他无奈叹气，脸上还带着笑，“承认喜欢我这么难吗？”

秦雨露别开眼，哪儿有强迫女孩子先表白的，就算他看出来了她也死不吭声。

“我喜欢你，秦雨露。”

“哦。”

“‘哦’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眼看话题走偏，颜明路捏着她下巴转过来，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幽暗目光落在她唇上，肆无忌惮。

秦雨露头皮一紧，心慌意乱地躲开眼神，先发制人问道：“干嘛？”

“我想亲你。”

话音刚落，右手按住她后脑勺，低头又吻了下去，这次他却不满足于唇瓣相贴，他含着她下唇吮弄，牙齿不时轻咬，趁着她张嘴呼吸，舌头就探了进去。

秦雨露瞪大双眼，浑身紧绷，腰间搭上一只手，将她抱得更紧，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意。

舌尖划过上颚，又痒又麻，秦雨露嘤咛了声，难耐地皱起眉头。

两人鼻息相闻，陌生的感官体验充斥着脑海，秦雨露对于这种未知感到害怕，却又享受这种刺激。

他退了出去，含着她舌头吸了口，灼热的吻从唇角游移至耳侧，一路下移，他埋在她脖子里，不停舔吻。

事情已经以失控的态势在发展，秦雨露害怕，连忙抬手抱住他脑袋，不让他继续往下。

颜明路明白过来，仍吻着她的脖子，慢慢向上，凑到她耳边，轻轻吻着她通红的耳垂。

他粗喘着，急促的呼吸扑在耳廓，又热又痒。

秦雨露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心跳如擂鼓，她不敢动弹，耳边是他粗重的呼吸，胸口处贴着他的，快速起伏着。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她耳朵，忽然含着她耳垂，伸出牙齿轻轻啮咬。

秦雨露耸肩，浑身一颤，闷声道：“干嘛啊？”语气娇嗔。

他声音暗哑：“我还想亲。”

秦雨露脸皮终于厚了点，硬声道：“老实点，嘴不疼了？”

他低低笑了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不疼。”

沙发上忽地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秦雨露如惊弓之鸟般从他怀里弹出，手忙脚乱从包里掏出手机，一看已经九点了，心里直呼糟糕。

那头殷华章语气不快：“吃个饭吃到现在还不回来？”

秦雨露连忙说：“马上到家。”

挂断电话转过头，只见他双臂搭在膝头，弓着身子没作声。

秦雨露不无失落，讷讷地说：“我走了。”

颜明路偏过头看她一眼，“等会儿我送你回去。”说完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坐会儿。”

秦雨露没挪步，警惕道：“干嘛？我妈催我了。”

他似乎在轻轻叹息，脸色不自然，别扭地说：“等一下，等我缓缓。”

秦雨露瞥见他红得要滴血的耳朵，怔愣数秒，很快视线移到他腿间，脸颊滚烫，在离他一人远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出门时，他顿了顿，又掉转脚步进房间拿了件厚外套出来，“外面冷。”

秦雨露接过后却没立刻穿上，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叹气说：“一股烧烤味儿。”

闻言颜明路瞟她一眼，似笑非笑，“早知道你穿这么漂亮我就不该带你去吃烧烤。”

秦雨露哼了声，把他的外套展开套在身上，瞬间暖和很多，她把下巴缩进衣领里，鼻子皱了皱，“有烟味儿。”

对上她探究的目光，颜明路悻悻地说：“我同事抽烟。”

秦雨露没说什么，似乎是相信了。

起了一阵风，她往他身侧躲了躲，颜明路笑笑，牵着她的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到了小区门口，秦雨露借着要还他衣服的契机缩回手，抬头看到六楼窗户的亮光，她落后两步，两人的距离也远了些。

颜明路本想抱抱她，看她那反应，最终摆摆手，看着她上楼。

刚推开门，便见殷华章坐在沙发上等着，“你跟谁去吃饭了？”

秦雨露眼皮一跳，“朋友。”

“男的还是女的？”

她迟疑了两秒，就听殷华章说：“别想骗我，我在楼上都看见了。”

秦雨露心虚，不知道殷华章说的看见指什么，是只看见那是个男的还是说看见他的样子。

她佯装不快道：“你看见了你还问我？”

殷华章面露忧虑，“我也没别的意思，那男孩多大啊？干什么工作的？”

“妈，你能别问这么多吗？”

“这些不问清楚我怎么放心？改天有空一起吃个饭，我帮你看看。”

“八字还没一撇呢！”

看来她没有认出颜明路，秦雨露松口气，丢下这句话就回了房间，可能是因为颜琴的关系，家里人都认识颜明路，她才不想那么早告诉他们，她不想在还未确定时让这段关系变得复杂。

关上门后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容，满腔兴奋迟迟未能消退，半宿未眠。

（三十四）吃饭了吗

第二天，颜明路好险睡过头，凌晨才睡着，闹钟响了不愿起，再惊醒时离上班只有十五分钟，早饭都没吃，匆匆赶去医院。

正懊恼着，路边有人叫了他一声，他侧头，身侧停车位里一辆奔驰车门被推开，一头

棕色卷发，身穿羊绒大衣的梁静妍朝他走来，一张明艳的脸上尽显疲惫。

颜明路冲她点点头，“学姐，这么早就过来了？”

梁静妍笑笑，“送点东西过来，等会儿还要去上班。”

“好，那你忙。”

他抬步要走，梁静妍又叫住他，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纸袋，“你这么早就上班，不知道你吃没吃早饭，我买了早餐。”

颜明路没接，“我要迟到了，有空再聊。”

梁静妍脸色僵了下，很快笑笑说：“那你快去吧，我不耽误你时间。”

颜明路没想到那句客套话竟然会那么快应验，忙活一天，下班时正低头看手机，打算给那个安静了一整天的人打个电话，又被人叫住了。

天已经黑透了，只见黑暗里的火星一闪一闪的。

他慢下步子，朝声源靠近，才看见一个瘦削白皙的年轻男人站在医院门诊楼外，手里夹着根烟，那张脸似乎跟半年前比要疲惫得多。

“来看你爸？”

梁靖宇点头，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递过去，“抽吗？来一根。”

颜明路手指动了下，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皱巴巴的小脸，他摆摆手，“我不抽。”

他问：“叔叔情况怎么样？”

梁靖宇吸了一口，说话间都是白烟，“胳膊骨折，养着就行。”

颜明路没作声，他听刘义和宁中则说了，对方大人没什么大事，小姑娘肋骨骨折，伤到了脏器，加上家属脾气爆，协商时格外棘手，只要有人去道歉都是被骂出来的。

梁靖宇把烟头捻灭，掏出车钥匙，“你刚下班，还没吃晚饭吧？一起去吃个饭，这么久没聚过了。”

颜明路踌躇之下还是点头答应了，跟他上了车，去了以前读书时常吃的那家鱼火锅。

路上梁靖宇接了个电话，转头问他：“我姐刚下班，听说我们去吃饭，她也要过来，叫不叫她？”

颜明路无所谓道：“可以啊，一起吃。”

进门两人径直坐在了窗边的老位置上，锅刚沸腾，梁静妍也到了。

一进门就风风火火地拿筷子吃东西，“这几天真要忙死人，前有老头出车祸，后有爷爷冬泳抽筋，真是背时。”

颜明路一听这话，顿觉熟悉，试探问道：“昨天在白鹭园冬泳的吗？”

姐弟两人齐刷刷看向他，异口同声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他笑笑，“巧了，刚好是我出车。”

两人一同叹气，梁静妍说：“年纪大了就知道添乱，越不让他干的事偏要干！”

颜明路勾勾唇角，这话跟宁中则说的一模一样，不过这么看来，梁靖宇的性格和老爷

子也是一脉相承。

梁靖宇要了一提啤酒，一瓶递给颜明路，扫了眼他的脸，笑说：“听我姐说你因为帮她

出头还挨揍了？我敬你一个，说句谢谢。”

颜明路摸摸嘴角，无奈笑笑，问他：“你不是还开车？别喝了。”

梁静妍正埋头吃着，闻言拍拍胸脯，“他车停这儿，我开车回去。”

颜明路没话说了，看这架势他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两人各开一瓶，直接对嘴吹。

从感谢的话说到回忆往昔，气氛忽然伤感起来，两个男人都沉默下来，一瓶接一瓶地闷头喝酒。

倒是一直吃饭没说话的梁静妍蓦地出声：“靖宇是诚心诚意邀请你来公司工作的，你考虑考虑吧。你的顾虑我们都明白，请你去工作肯定不是给你白发薪水，自然是看重你的能力。你别觉得他是兄弟义气，我作为你学姐来讲，也是很欣赏你这个人。

“高中一起参加比赛时我就觉得你这人脑子不错，又肯钻研，肯定比梁靖宇有出息，后来没如愿，挺唏嘘的。”

梁靖宇“嘁”了声，“姐，你瞧不起啊？”

梁静妍笑了笑没理他，自顾自又说了好半天。

颜明路深知这个话题无论如何逃不过，但没像之前一样立刻拒绝，他听完后好半晌没说话，又开了瓶啤酒喝了一半，这才开口道：“我想想吧。”

梁靖宇酒量很好，把颜明路都喝得头晕目眩，回到家倒头就睡，把打电话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亏得第二天是夜班，睡到上午才悠悠转醒，手机里空空荡荡，别说电话，一条短信也没有。

他眯起眼，发了条：在干嘛？

意料之中的石沉大海。

等到了中午，他炒了两个菜准备吃饭，估摸着时间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到最后几声时才被接起，那头的人不冷不淡“喂”了声，“哪位？”

他笑了笑，问：“吃饭了吗？”

“吃完了。”

电话里的吵闹声小了很多，秦雨露把空餐盘放到食堂门口的篮子里，走到太阳底下，选了个安静角落蹲了下来。

“这么快？我才刚开始吃。”

她“嗯”了声，两人都没再说话，安静得能听见微弱的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好半晌，颜明路开口问她：“最近忙不忙？”

“忙。”

“在忙什么？”

她长叹一口气，滔滔不绝道：“准备期末复习，今天开了一上午的会，各班各科期末成绩要考核，科目老师还得写分析总结，不达标的会被谈话。期末卷子还要我们各科老师自己出，我的教案还缺了很多没写。”

那头轻笑出声，“这么多事吗？那我不打扰你了。”

秦雨露“欸”了声，“你要挂电话？”

“没。”

“上午在开会，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

虽然她也生气，这人撩完就没了动静，让她一颗心忽上忽下，但听到他声音的那刻，所有的躁动都奇异地安定下来。

“我知道。”

“你今天是晚班吗？”

“是。”

“有没有涂药？伤口还疼不疼？”

“好多了。”

正要开口，身后有人靠近，秦雨露回头，贺语和陈瑜吃完饭要回办公室，陈瑜疑惑道：“欸秦雨露，你蹲这儿干嘛？你吃这么快，我还以为你有事急着回去呢。”

她不自然地指指天空，压低声说：“我晒晒太阳。”

贺语八卦地瞅她一眼，“打个电话跟做贼似的，我们不打扰你了。”说罢拉着陈瑜就走了。

果然，这边一安静下来，她就听到他戏谑的笑，“下次还在吃饭就别接电话了。”

“我要回办公室了，不跟你说了。”

秦雨露脸上热热的，又羞又恼，挂了电话又晒了会儿太阳才回去。

（三十五）装不熟

深冬来临，一月下旬，远安下了场大雪。

天冷路滑，殷华章闲不住，没办法带宋清枝在外闲逛，改变日常活动，两人在小区一楼的周姨家围着炉火嗑瓜子。

原本她最不屑和楼下的大妈们碎嘴议论人家的私事，为了打发时间，如今也和谐地融入其中，津津有味地听着左邻右居的八卦秘辛。

雪化后她独自去了躺学校，和忙着批作业的杨净聊天，办公室的同事得知她来后像去动物园似的挨个走了一趟，也是在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时她才听说了个关于自己女儿的惊天八卦。

办公室一位爱八卦的女老师不知怎么聊到了市教育局举办的元旦汇演，想起陈毅提过一嘴他儿子还上台表演了节目，非吵着要看看他儿子的长相，说给他介绍女朋友。

陈毅本不是张扬的性格，实在捱不过大家起哄，当场给儿子打电话要了照片和视频，大家叽叽喳喳传阅着手机上小小方框里的照片。

杨净看到模糊照片上的两个人，一时惊讶，忙拉过殷华章辨认，这才确定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就是秦雨露。

大家全都起哄，笑呵呵地问陈毅那个小姑娘是不是陈扬舟的女朋友，连一向挑剔的同事都不时赞叹说两人很般配。

殷华章惊愕地呆了好几秒，没想到秦雨露的节目是和年轻男老师情歌对唱，秦雨露没怎么提，她就没关注。

看台上两人“情真意切”地互动，忽地想起半个月前秦雨露偷偷摸摸和男的出去吃饭，殷华章转念一想，兴奋又欣喜，像是窥见了她藏着掖着的小秘密。

她示意杨净别声张，等人少时专门去找了陈毅，两人一通气儿，拍手狂喜，似乎明天就要成为亲家。他们默契地保守“秘密”，还想法子为两个年轻人创造机会。

秦雨露忙得脚不沾地，但也没辜负殷华章的殷殷期望，抽空把科目一考过了。

陈扬舟不知怎么得知她要去考试，主动提出早上送秦雨露去考场，秦雨露说自己回家住他才作罢。

回家路上秦雨露掏出手机，电话刚拨出去便挂断了，她才想起来颜明路正在上班，打开短信页面删删减减，最终还是没发。

两个人重合的时间很少，他排班不太规律，大多是她在休息时间等他电话，大多是他听着她碎碎念，讲些她工作中遇到的却又与他无关的好笑事。

她有时也会想，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算什么，明明在同一座城市，只能通过电话不咸不淡地聊着天，遥远得像是异地恋。

可是他们甚至算不上异地恋，因为除了他说过一句他喜欢她，并没有明确地确认关系。

秦雨露赶紧打住，不能再想下去，没有安全感时，人总是很容易患得患失，胡思乱想，这是正常现象，她也不能免俗。

直到寒假来临，秦雨露回家休息了两天，想见的人没见着，却被殷华章催着去驾校练车。不情不愿来到驾校，刚联系上教练，却看到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

今天是个晴天，颜明路穿着黑色冲锋衣，正双手插兜里，站在阳光下定定地看着她。

她脚步一顿，“这么巧啊！”

颜明路看着她目瞪口呆的表情挑了挑眉，抬步朝她走近，“城西这边离家近的驾校就这一家。”

听他这话秦雨露激动的心情都要平静不少，俗套开场白，谁让他较真一本正经地这么回复她，她当然也是这个原因才来这儿学车的，用不着他说。

看她不说话，颜明路问：“你是郭喜教练带的吗？”

秦雨露点头，后知后觉涌出窃喜之意，抿唇笑着，“你也是吗？”

他的嘴角翘起，“可能有缘分，我们是同一批。”

秦雨露咬着下唇，克制脸上越来越灿烂的笑容，“你怎么也来学车了？没听你说过。”

颜明路笑意渐淡，偏头看她一眼，“怎么没说？上周打电话时就说我要去考试。”

“啊？可能我忘了。”秦雨露一脸茫然，回忆中似乎有这么个事，但自己过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没有什么印象。

他睨着她，似笑非笑道：“忘了？我看你把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秦雨露不明所以，但她显然不赞同他这句话，“我才没有！”

“没有？电话都不知道给我打一个，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

秦雨露脸蛋飞速变红，拍了下他胳膊，转头朝四周看了看，“你小点声！”

“怎么？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秦雨露咕哝道：“你收敛点，我不想被其他人说闲话。”

既然她和颜明路能在这里碰上，说明这所驾校里遇到熟人的几率还是相当大的，她可不想被好事的人在背后嚼舌根。

颜明路转头扫了她一眼，“那你想我怎么样？装不熟？”

秦雨露没想到他这么说，闻言也斜眼看他，默了两秒，“随你。”

颜明路也不说话了，但终究心生不满，一开始他觉得她可能是害羞，所以在他送她回家时在楼下挣开他的手，但在陌生人面前她也要装不熟，难免要多想。

这一批一共有将近十个人，等班上学员全都到齐时，教练拿着名单对了下脸，就带着众人一起到了教练车旁熟悉车辆内部构造。

教练拉开车门讲解挡位分布和挂挡，大家都凑近围观，颜明路没往人群里挤，也没有挨着秦雨露站，反倒是刻意避开她。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教练通知大家下午两点继续，大家长吁短叹地朝门口走去，赶着回家吃饭。

秦雨露神经绷了一上午，放松时只觉浑身疲惫，拖着身子跟在三三两两的人群往家走，身后忽地传来摩托车发动声，她甫回头，就见颜明路戴着头盔疾驰而过，只留给路旁的人一道残影。

“现在年轻人真是，干事莽莽撞撞的，开个摩托车还搞那么快，还以为自己开的是奔驰呢！”

秦雨露循着声音冷冷地看了眼前面那个脸上带着讥笑的中年男人，何祥，她初中时的数学老师，为人刻薄，经常在班上贬低女生，秦雨露也没有逃过他的荼毒。

上午集合时看到这人，她真是膈应得厉害，却不得不挤出笑容跟他问好。

她慢下了脚步，走到主路上却顿了顿，选择了另一条人迹罕至的外环路，不然，不出意外的话她将跟前面几个看着就猥琐的中年男人同行到街区。

秦雨露边走边低头踢着路边枯萎的树叶，心里想着刚刚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一阵失落，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瘪了瘪嘴。他就是故意的，因为她让他收敛点，他后来就离她远远的，也不跟她说话了。

一粒石子从她脚尖迸射出去，打在什么东西上，发出“叮”的声响。

秦雨露猛地抬头，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抬手挡在额前，才看见前面路口靠边停着辆深蓝色的摩托车，而那个被她骂了好几句的年轻男人此刻环臂倚在车边，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笑。

（三十六）回去找你

一定是太阳太刺眼了，秦雨露眼睛酸酸的，站了两秒才迈步朝他走去，闷声道：“你在这儿干嘛？”

颜明路盯着她那张娇俏的脸细致打量，过了好半晌才说：“你说我在这儿干嘛，明知故问！”

秦雨露哼哼道：“你不是早就走了吗？开那么快，也不怕出什么事儿。”

颜明路敛起笑意，霎时沉默下来，他又看了她一眼，站直身取过车把手上挂着的头盔戴在头上，长腿抬起，轻易地就跨上车。

秦雨露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猛地想起颜明路的继父就是因为骑摩托车出的车祸，她不应该拿这种事刺他。看他脸色冷下来，她心里一凉，脸上却是阵阵发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变得这么不理智，竟也口不择言。

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看着他目视前方握着车把扶正车身，抬脚拨起支架，动作利落地像是下一秒就要飞驰着消失在道路尽头。

颜明路双脚支在地上，打响车子等了会儿，始终没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侧头，却见秦雨露羞窘地立在一旁。

他凝眉，语气淡淡地说：“还不上车？等着我抱你上来？”

秦雨露一愣，“你走吧，我自己回去，反正离得不远。”

颜明路忍不住“啧”了声，似是不耐道：“让你上来就上来。”

秦雨露也不好跟他这么拧下去，伸手拽着他衣摆，抬腿坐上了后座，前面那人忽地说：“我在这儿就是专门等你的。”

“哦。”秦雨露压住嘴角的笑意，心里却飘起一个个泡泡，悠悠扬扬飘在半空，“啵”一声破了。

“坐稳了吗？”

“坐稳了。”

话音刚落，他便加速驶了出去，这条路上不经过街区，道路宽阔，车流稀少，但他却放慢了车速，开得四平八稳。

冷风呼呼刮过，秦雨露觉得脸像被刀子割似的，于是侧过头紧密地贴在他后背，左耳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问：“你怎么在这条路上等我啊？”

“那不是你要求的？”他声音被风吹散了，但秦雨露还是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不爽。

秦雨露想了想，“要是我今天没走这条路呢，你岂不是等不到我了？”

“那个位置能看到你，你要是没朝这边走，我就掉头回去。”

“回去干嘛？”

“回去找你。”

秦雨露脸上更热了，换了个方向侧脸贴在他后背。

尽管他开得够慢，回家的路还是有尽头，这次不消她提，颜明路已经能洞悉她的想法，在小区外的十字路口处就停了车。

“赶紧回家吃饭，吃完饭休息会儿，一点四十我来接你，到时给你打电话。”

“好，你也赶紧回去吧。”

两人隔着头盔的透明护目镜对视了数十秒，但谁也没动作，秦雨露后退了两步，摆摆手转身离开。

她克制着没回头，走了四五米远，身后终于传来摩托车发动声，她过了两秒再回头，路边已不见他的踪影。

学车的日子实在辛苦，教练脾气暴躁，骂起人来毫不留情面，秦雨露练倒车入库时被骂了好几回，有一次人还在车中，车门忽地被从外拉开，郭喜指着她鼻子骂，骂完就把她从车上赶了下来。

秦雨露窘得满脸通红，要不是颜明路在后面挑眉逗她笑，估计以她那么薄的脸皮，那还不算强大的内心，早就要哭鼻子了。

她只好在下午结束后申请再练会儿，但教练不乐意，这时已经空旷的驾校里忽地站起个人，颜明路闲庭信步走过来，自告奋勇说他来帮秦雨露看。

念及这平均以五码的怠速行驶的教练车，教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营运后拿起保温杯进了室内。

可能是没有一大群人站在外面看着她操作，秦雨露心态平和，操作冷静又沉稳，练了几把都顺利入库，乐得双臂趴在车窗上看着颜明路笑。

“我厉不厉害？”

夕阳西下，橙色余晖落在她脸上，漂亮的杏眼反射出细碎的光，浓密卷翘的鸦睫随她的笑容颤动，细密的阴影落在眼下，顾盼生姿。

颜明路一步一步走近，居高临下盯着她翘起的嘴角和绯红的双唇，躬身捏着她下巴就吻了下去。

秦雨露没反应过来，直到他那灵活的舌头扫过上颚时传遍全身的酥麻痒意，她浑身一颤，偏头后退，恼怒地低声斥道：“你干嘛啊，待会儿被人看到了！”

颜明路看着她像炸毛的猫般呲他，顿时眉开眼笑，伸手拍拍她的头，“放心，没人看到你的脸，等会儿我把衣服脱下来，给你蒙着头走。”

秦雨露看着他开怀粲然的笑一时失了神，这一瞬间他更像是高中的颜明路。

颜明路在她的示意下往后退了两步，转头环顾四周，“我看了，没人，下来吧，回家吃饭。”

秦雨露羞红着脸，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颜明路在后面喊着：“去车边等我，我跟教练说一声。”

秦雨露没应他，但还是乖乖地站在车边，等他过来。

冬天夜长，天黑得早，不过六点，两边的路灯早已亮起，颜明路还是载着秦雨露行驶在外环路上，已经能看到不远处亮着星星点点灯火的居民楼，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秦雨露抬起头看他，“怎么停了？”

见他取下头盔抬腿跨下车，她也连忙要下来，却被他压住肩膀不能动弹。

“发生什么了？怎么不让我下来啊？”

秦雨露粉唇微张，身前被投下一片黑影，颜明路面对着她站在车侧，一手撑在车座上，一手按在她脸侧就亲了下去。

他来势汹汹，含着她柔滑的唇瓣重重吮了几口，舌头长驱直入，在她口腔中毫无章法地捣弄，秦雨露避无可避，舌头被他缠着含进口中吸了几口。

舌尖的麻意迅速传遍全身，秦雨露不禁一抖，慌乱中抬手抓住他撑在身侧的那只手。摩托车倾斜着停在路边，她跨坐在后座上，双腿没法实打实地落在地面，生怕一个不稳倾倒摔落，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三十七）口是心非

颜明路松开她的唇，直起身退开，伸手握着她的腰，竟直接把她提起，秦雨露吓得紧紧抓着他双臂不肯放。

颜明路哑然失笑，“抬腿。”看她茫然地蹬了蹬腿，他抬抬下巴，“右腿。”

秦雨露低头看了眼，这才懵懵地抬起右腿，随着他的动作侧坐在后座上。

刚侧身坐稳，唇上一热，他立刻低头附了上来，这下两人面对面，不仅秦雨露放心，更是方便了他，颜明路双手扶着她腰，含着她的唇啜吸，大口吞咽，静谧的路边充斥着口水咂嘬声。

灼热的唇在她脸侧流连，很快下移到颈侧，他轻咬着她柔嫩的皮肤。秦雨露羽绒外套里只穿了件薄薄的贴身打底，大手从她腰后绕到腹部，直直探入衣摆，一路上滑，径直摸上了她身前的起伏。

她的身材远比看起来更有料，一对胸浑圆饱满，他用力揉了把，没想到她那处柔软得不可思议。

耳边喘息声越来越重，秦雨露浑身发软，感觉腿间涌出股热流，慌得忙按住他的手，趴在他胸前不肯抬头。

他轻笑出声，“你又这样。”

秦雨露摇摇头，脑袋在他胸前蹭着，声音闷闷的：“我怕，这还在外面呢。”

颜明路凑到她耳侧吹口气，看她反应极大地浑身一颤，得逞地勾起嘴角。她的耳朵很敏感，每次亲近只要碰到她耳朵，她浑身都会僵硬紧绷。

“那不在外面就可以？”

秦雨露抬起头嗔怒地瞪他，抬手拍开他仍旧摸在她胸上的手，“快点送我回去，本来今天练车就耽误了时间，等会儿我妈就要打电话催了。”

颜明路轻叹一口气，戴上头盔重新跨上车，他沉默了会儿，说：“要不今天你别回家了。”

“那我去哪儿？”

“去我家。”

秦雨露听不出他没有起伏的话语中所包含的情绪，但是却明白他这话背后的意思，两人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如今休息的时间全在练车中度过，私下相处时间更是寥寥。

但她没按他期望地回答他，“啪”地拍了下他肩膀，“不行，赶紧送我回家。”

他没说什么，打着火慢慢朝那片居民楼驶去，秦雨露抬手环抱住他的腰，问：“你明天上早班？”

“嗯。”

“那我明天也不去了。”

不知从何时两人形成了这种默契，她会迁就他的休息时间，他去练车，她才会一起去。所以她总是等他电话，只要他去练车，她就在家等着他来接自己。

明明是练车，倒让他们整出了约会的架势。

“殷姨没有意见？放寒假半个月了，你才去学了几天车？”

“那我明天开始就每天去学车，应该寒假就能把科二科三考过，开春就能拿证。”

颜明路立时不说话了。

秦雨露忍不住笑出声，小手不安分地在他腰上乱摸，“口是心非的男人。”

秦雨露回到家，晚饭已经做好端在桌上，外婆见她学车辛苦，特意炖了只乌鸡，刚落座便给她递来一碗汤。

吃到中途殷华章忽然提起了陈扬舟，还用试探的眼神不住看着她。

秦雨露讶异不已，心骤然提起，这要是让殷华章知道陈扬舟对她有想法，估计她明天就能把人家叫到家里吃饭，若无其事地放下碗问：“妈，你怎么认识他的？”

殷华章本想直说他就是老陈的儿子，但对上秦雨露防备的表情，没有说实话，“我最近才看到你元旦节目表演的视频，听说跟你一起唱歌的那个小伙子叫陈扬舟？”

秦雨露松了口气，“嗯”了声，紧接着便听殷华章说：“那小伙子比你大两岁吧，也在你们学校带数学，不过是教二年级。”

猜想殷华章专门去打听了，她好笑，“您都把人家家底摸清了？”

殷华章自顾自说：“我看你俩表演节目的照片觉得蛮合适的，小伙子高高帅帅的，看起来就阳光脾性好，又都在学校教书，相处的时间多，共同话题多，生活节奏肯定同频。”

秦雨露忍不住反驳：“就看了两张照片能看出什么？您什么时候也以貌取人了？长得好道貌岸然衣冠禽兽的多了去了……”

她并不是在诋毁陈扬舟，只是对于殷华章的某些言论不赞同。

殷华章拧眉，跟老陈认识也有七八年了，不说看着他儿子长大，也算是了解些情况，人品自然是能保障的，一听她前半句话立刻斥道：“怎么可能！人家可不是你嘴里的那种人！”

秦雨露瞟她一眼，“怎么不可能？你连人见都没见过就敢这么说？”

殷华章张了张嘴，就要替陈扬舟正名说他是知根知底，不至于离谱到她说的那种程度，想了想改口：“那你有空叫他来家里吃顿饭，趁着你外婆在，她看人准得很，我们帮你相看相看。”

刚说完秦雨露就后悔了，果然，落入了殷华章的圈套，她随口道“您别瞎凑，人家指不定有喜欢的人。”

秦雨露还不知道殷华章打听到了哪些消息，只能把话说得模糊些，好断了她的念想。

殷华章的热情展望被秦雨露戳得漏气，也是，听陈毅说过他儿子曾经因为初恋和家里闹得挺大，只说：“那你平常多跟人聊聊，打听打听人家的想法啊，没啥不好意思的，也不用专门问，聊到相关的提一嘴就能知道了。”

“不过指望你那还不如算了，”她摇摇头，“还是等我去打听吧。”

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宋清枝出声说：“夫妻两人都是老师不见得好，你看小区三栋的小夫妻不就是因为同是老师工作时间没法协调，天天因为孩子没人带吵架闹离婚么。”

秦雨露冲宋清枝投去赞赏的眼神，看来在楼下听到的八卦也有用武之地。

殷华章蹙眉，忿忿道：“又不是所有的都跟他们一样，我们这两边家长都能带孩子……”

宋清枝也不和她争辩，往秦雨露碗里夹了块红烧肉，“多吃点肉。”

殷华章为两人刚刚跟她作对的事恼怒，见状不悦道：“你看她脸都变圆了，少给她吃肉，一个冬天过去不知道要胖多少，穿裙子都不好看，哪儿有男生会喜欢！”

宋清枝斜她一眼，“那也不能为了面上好看就委屈自己。”

秦雨露真是阿弥陀佛，不知有多庆幸把宋清枝接了过来。

话题终于揭过，秦雨露本以为不用再应付，谁知殷华章竟然提到了颜明路。

“我听你刘威伯伯说的，他也是桥南村出来的，小时候你还经常去他家玩儿，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刘威伯伯？就是矮胖矮胖的那个？”

殷华章白她一眼，“这么大人了，一点礼貌都没有。”

秦雨露回忆了下，她刚去时有一批已经准备去考科目二，当时有个中年男人她觉得有些眼熟，两人还对视了几眼，但秦雨露不记得这是哪个熟人也不知道该叫什么，也没有对话。

“前几天我去超市遇到你刘伯伯，他问我你是不是在学车，我刚点头说是，他就拍手说在驾校看到你了，还看到许胜的继子，你俩站一起有说有笑的。我一想，许胜的继子那不就是小颜嘛，怎么没听你提过啊。”

秦雨露倏地背后冒汗，心跳加快，心虚得不敢抬头，连着喝了一大口汤。她就知道，驾校熟人多，还都是上了年纪的亲戚邻居，一不小心就被抓住传了出去。

她低声咕叨：“就是正好一起学车，有什么好说的。”

殷华章还在念叨说颜琴帮忙时尽心尽力，是实诚人，之前颜明路帮忙了但没来家里吃饭，让秦雨露哪天带颜明路来家里吃饭，一顿饭说到了过年都没吃上。

“你们都是年轻人，交往肯定比我们好。”

秦雨露不吱声，低头夹了筷子莴笋炒腊肉，刚喂进嘴里就呛住了，迅速侧过身趴在桌下不停咳嗽。

殷华章不满地扫她一眼，“这么大人了，吃口菜都能呛住。”

秦雨露边咳边辩解：“是这盘菜太辣了！”

宋清枝倒了杯茶递到她手边，眼神在她涨得通红的脸上停了几秒。

（三十八）正好互补

年前最后一次练车，天气很糟糕，每年都是这样，越是临近过年就开始降温下雨。

外面实在太冷，颜明路没有骑车，就站在小区外等秦雨露，两人肩并肩步行去驾校。

两人今天心有灵犀，不约而同穿着黑色及膝羽绒服和白色内搭，一同学车的大姐一脸八卦地问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颜明路看了眼望着别处假装没听见的秦雨露，一同沉默。

刚走到小区外，天上忽地飘起小雨，秦雨露抬头望了望灰白的天，“下雨了！”

身边那道高大身影走近了些，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跑两步，别淋湿了。”

秦雨露抬头看他，细密的雨丝落在他蓬松柔顺的短发上，冷白皮肤上眼圈是淡淡的乌青，透出浓浓的疲色，她拉着他的手小跑着，“你怎么不戴帽子？”

颜明路看着她笑，“那你怎么不帮我戴？”

“我手冷。”

两人在小区楼旁的遮雨处停下，狭口风很大，秦雨露朝颜明路凑近了些，“脖子好冷。”

颜明路垂眸看她，纤细脖颈光溜溜的，冷风全灌进去了，他伸手帮她把外套拉链拉到了顶。

脖子顿时暖和许多，秦雨露又说：“脸也好冷。”

颜明路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半天，哑然失笑，“怎么你哪哪儿都冷？”

秦雨露笑吟吟道：“我怕冷啊！”

他笑着抬起双手贴着她的脸，刚触上去，冰凉凉的。

秦雨露一时羞窘，她没想到他真的要用手给她捂脸，脸颊和耳朵在发烧，分不清是他手心的热意，还是心底涌上的燥意。

地上已经被打湿变成深色，秦雨露问他：“下雨了你怎么回去？要不我回去帮你拿把伞——”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忽地收回手，讪讪地看向她身后，“殷姨。”

秦雨露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殷姨”指的是谁，扭头看去，顿时眼皮狂跳，僵在了原地。

殷华章两手提着菜，满脸惊愕地看着两人，一时话都忘了说。

三人脸上都是不同程度的意料之外，除此外，沉默中还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意味。

好半晌秦雨露涩声道：“妈，你去买菜了啊？”

殷华章掩饰好脸上的僵硬，看着她“嗯”了声，转头对颜明路淡笑说：“小颜啊，正好遇到，去家里吃顿饭吧。”

秦雨露直觉不妙，下意识出声替他拒绝：“他累了，你就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吧。”

颜明路正欲开口，闻言垂眸看她，见她一脸紧张，没有说话。

殷华章冷冷地瞥了眼秦雨露，不以为然，“再累那也要吃饭啊，吃完再回去休息。”

秦雨露还想说什么，颜明路抬手拍拍她，侧头冲殷华章说：“那麻烦殷姨了。”伸手接过殷华章手上的菜。

殷华章推辞两下就递给他，抬脚回家，秦雨露在后面撞撞颜明路，不满道：“你干嘛答应啊？”

颜明路脸色微变，淡淡道：“殷姨提了，不好拒绝。”

“就一顿饭而已，又不是多重要的事。”

颜明路脚步一顿，偏头看她，“你不想我去？”

秦雨露抿着唇，脸色不太好，心里总归是不安，“我还没准备跟她们说，太突然了。”

颜明路脸色也沉下来，没再说话。

听到身后两人压低声的对话，殷华章眉头紧皱，忽地叫了声秦雨露，“你拿了钥匙吧，走快点去开门。”说着就推着秦雨露走在最前面，顺势把两人隔开了。

没人再说话，气氛安静得沉闷，秦雨露转头问：“妈，你请了谁来家里吃饭？”

殷华章没回答她，进门换鞋后接过颜明路手上的东西，“给小颜拿拖鞋。”丢下这句话就进了厨房。

秦雨露闷头打开鞋柜，她知道心底的不安来自哪里了，殷华章面上平淡，但一些细微的举动已经透露出这种冷淡下的隐怒，以及无声的否决。

颜明路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我出去买点东西。”

秦雨露心不在焉，“哦”了声，看着他转身下楼。

外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秦雨露陪着她坐了会儿，又不安地起身去了厨房，她没敢靠殷华章太近，只把流理台上的购物袋整理好放进冰箱。

再出来时，沙发上已经是一老一少在聊天，宋清枝笑得不见眼，拉着颜明路说个不停。

秦雨露泡了杯茶递给他，转身才看到客厅桌子上一堆各式各样的水果，想必是他刚刚出门去买的。

没几分钟，有人敲门，秦雨露打开门便看见一对气质温和的中年夫妻，两人都提着一堆东西。

“陈叔叔，唐阿姨。”

女人打量着她，很是满意地笑道：“好几年没见，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秦雨露抿唇笑笑，还未意识到她眼中的审视从何而来，直到大家团团围坐在桌边，唐乐不时提到她儿子，紧接着又刻意地问秦雨露话时，秦雨露头皮一紧，蹙眉望着殷华章，怪不得殷华章今天想起来叫老陈夫妻俩来家里吃饭。

秦雨露迅速抬眼，心虚地看了眼圆桌对面的人，只见颜明路面色如常地低头吃饭，她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假装夹菜，没注意他始终只朝面前的那盘菜伸筷子。

“我们家那个要是有雨露一半听话就好了，叫他一起过来吃饭，他说跟朋友约好了，怎么说都不跟我们一起过来。”

“没事儿，以后有的是机会吃饭。跟朋友多出去转转很好的，我们雨露要不是学车，估计寒假也是天天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唐乐眉开眼笑，“那好啊，正好互补，以后让他多约雨露出去玩！”

桌上的人再听不出这话的言外之意那就不正常了，秦雨露胸腔憋闷，殷华章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局等着呢，相亲对象还没见到，把人父母直接叫到家里，也是稀奇。

桌上人聊得火热，话题未免太远了些，唐乐说：“我还有两年退休，要是动作快的话，正好能在家帮忙带孙子。”说完揶揄地看了眼秦雨露，爽朗大笑。

秦雨露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又羞又怒，她倏地低头，躲开他们打趣的视线，触及对面那道探究的冰冷的目光时，浑身不自在，听到殷华章附和的笑声，她头垂得更低了，难堪压倒了其他的复杂情绪充斥在脑海。

她要怎么面对他呢，一个小时前她妈邀请他来家里吃饭，而一小时后就当着他的面撮合她和另外一个男人。殷华章在明明知道两人的关系仍选择这么做，以这种方式表达她对颜明路的轻视，对这段关系的不赞成。

秦雨露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皮耷拉着，眼底乌青愈发明显，困倦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睡着。他昨天夜班，一夜没睡，早上起来就跟她去练车，晚上又被殷华章叫来吃饭，已经很长时间没休息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朝她看来，除了疲惫，秦雨露看见了他眼底的落寞，周身被沉郁颓然所笼罩。

秦雨露愧疚更甚，摸出手机给他发短信：你吃饱了吗？跟我妈说一声你回去睡觉吧。

颜明路手机震了震，打开看了后回复：无妨，吃完饭再走。

宋清枝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抬手给颜明路夹菜，“小颜啊，尝尝红烧鱼，这条鱼是我早上去菜市场挑的，刺少肉多，肉质嫩得很。”

“谢谢外婆。”

殷华章这才像是想起他的存在，笑着招呼说：“小颜多吃菜啊！怎么没见你动筷子呢！千万别客气啊！”

颜明路笑笑，“殷姨我吃着呢。”

陈毅夫妇朝他看了眼，听殷华章说他是熟人家的孩子，帮过忙所以请人家来吃顿饭，并没多想。

女人要自来熟很多，笑眯眯地朝颜明路看了好几眼，忍不住赞他长得帅，夸他性子沉稳，见他不怎么说话，还主动搭了几句话，无外乎年龄工作家庭。

结果刚听颜明路的回答，唐乐脸上笑意很快淡了下去，欲言又止地叹口气，满脸失望，不用说出来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桌上倏地安静了几秒钟，尴尬得无以复加。

殷华章和唐乐两个女人作为家长开始借着聊天暗暗介绍两个孩子的情况，饶是秦雨露没怎么用心听都捕捉到了些关键信息，比如对方是独生子，工作稳定，父母已经给他买好了婚房，他有辆车。

哦对，殷华章还问了颜明路许明月转学的事办没办好，陈毅就说实验小学招生办主任是他堂哥，有问题他可以帮忙打个电话。

颜明路拒绝了。

秦雨露脑子一团乱麻，都不记得这顿饭怎么结束的了，怕晚上降温，下雨后路面容易结冰，陈毅夫妇吃完便准备回家。

殷华章非要送他们下楼，秦雨露跟颜明路中间隔着两个人，她看着他摆摆手道别后转身离去，背影寂寥，一句话也没说上。

秦雨露跟着殷华章朝楼道走了两步，终于顿住脚步，“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先上楼吧。”

（三十九）新年快乐

殷华章回头盯着她，眼神犀利，似乎要将她看穿，“你去哪儿了？我还没问你呢你往哪儿跑？这么大的姑娘也不害臊，赶紧跟我回家！”

只那一秒犹豫，秦雨露错失良机，再没有勇气追出去。

上楼后殷华章就双手环胸坐在沙发上，沉默着盯着面前低垂着头但满脸倔强的秦雨露。两人谁都不说话，似乎在看谁先沉不住气。

直到宋清枝催两人洗漱睡觉，殷华章就丢下了“我不同意”四个字起身回了房间。

秦雨露意料之中，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反应，好像连难过都没有。

那天晚上秦雨露是和外婆一起睡的，她抱着外婆的胳膊，闻着外婆身上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沉沉睡了过去。

清晨不知秦雨露梦到什么，小声抽泣，渐渐哭出声来。

宋清枝连忙把她摇醒，柔声问：“雨露，做噩梦了吗？”

秦雨露睁开眼，一脸茫然，她点了点头头，抬手盖在脸上，闭眼回忆刚刚的梦境。

她已经很久没梦见自己结婚的场景了，梦里她穿着优雅的白色缎面长裙，满怀期待地拿着捧花步行前往新郎家，沿路全是绿色草地，她绕着山路踩着绿油油的草，一直走一直走，好像没有尽头。

走了很久很久，眼看快到了，眼前景象忽然变化，变成陌生环境，有人在路边拦住她，说她永远也找不到新郎在哪儿。

她又气又急，乞求那人告诉她，那人只一遍遍告诉她再也别想找到新郎，她忽然委屈地哭了出来。

还有三天就要过年，殷华章的年货其实早已采购了大部分，但为了盯住秦雨露，还是拉着她每天出门在路边市集和超市来回晃荡。

那天后秦雨露悄悄和颜明路打了个电话，他若无其事，语气平淡，好似浑然不在意的样子，但却在秦雨露说出”对不起”后陷入沉默。

秦雨露不知道她到底对不起什么，实在是太多了，对不起一直瞒着两人的关系，对不起她妈妈那么轻视他，对不起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还在相亲，还是说对不起她没在那天吃饭时站出来。

后来几天两人没再联系过。

直到除夕那天晚上，秦雨露一家子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春晚，快到十一点时，宋清枝实在熬不住去睡觉了，而殷华章惯例是一直坐到春晚结束，就剩下母女两人，相隔甚远，各自安安静静地盯着电视。

秦雨露坐到了零点，直到电视屏幕上开始倒数，“五，四，三，二，一——”

新年快乐。

电视里是嘈杂热闹的祝福声，秦雨露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同时收到了这条短信。

她起身回了房间，站在窗边好半晌，心念一动，拨了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他低沉的嗓音通过电磁波传出：“喂。”

秦雨露能听到外面的烟花“咚咚”爆炸声，也能听到他那边吵闹的放炮声，远处天空中绽放着五彩缤纷的烟花，这么热闹的时刻，她特别想他。

秦雨露鼻子一酸，哽咽道：“新年快乐。”

他顿了顿，低低道：“新年快乐。”

他肯定是生气了，不然听见她哭他怎么都不问一句呢。

“哥——”

扎着红色头花的小姑娘把门推开一条缝，探头探脑往里看。

颜明路回头，脸色冷得要冻死人，“干什么？”

许明月一点不怵他，在她前八年的认知里，过年是喜庆日子，有什么罪过都可以宽容饶恕，为了来年好运气，过年期间家里人甚至都不会骂人发脾气。

她有恃无恐，把门推开了些，“你躲房间里干嘛呢？”

颜明路睨她一眼，“你管我干嘛。”

许明月撇撇嘴，“妈喊你下楼放炮。”

“知道了。”

许明月仍旧握着门把手没走，在他冷眼看过来时，她试探问道：“哥，你是不是失恋了？”

她有几次听到颜明路和别人打电话，脸上都是恣意的笑，语气也很温柔，偶尔还轻佻地开玩笑，逗得人家急了又连声哄。她想，她哥肯定是谈对象了，电视里谈恋爱的人都是这样的。

然而这几天过年，他回舅舅家和她们一起住，没见他再打电话，倒是天天板着脸，成了个闷葫芦。有天下午她正要偷偷去他房间里玩儿电脑，居然撞见他坐在书桌前抽烟，电脑屏幕发着深蓝色的光，他面色沉郁，定定望着某处出神。

她瞪大眼睛捂着嘴，他竟然学会了抽烟，让妈知道了，非得把他骂一顿。

那么冷的天，窗户大开着，寒风呼呼往里灌。

她打了个寒战，悄悄阖上门退了出去，后来见他一直沉默寡言，许明月也就装什么都不知道。估计他和女朋友吵架了或者分手了，姑且饶过他。

颜明路没说话，握着手机的手攥紧了些，心里憋闷得难受。

许明月见状胆子愈发大了些，圆睁着大眼睛，一副天真无畏的模样，“你哄哄她就好了，女孩子都是要哄的！”

秦雨露也听到了那头的动静，在听到这句不算清晰的童言童语后，她眼眶一热，立刻挂断电话，趴在胳膊上咬唇默默地掉眼泪。

他淡淡道：“小孩儿别管那么多。”

颜明路再拿起手机时，却见电话早已被挂断，他抹了把脸，裹上外套去楼下点烟花。

年刚过，他又开始值班，年纪大些的成家的同事排的班次要少一些，考虑到他们难得和家人团聚，而颜明路这种家在市内且单身未婚的年轻人，过年和平常也没什么区别。

初三那天，秦雨露收到好消息，她转正了，带的两个班的数学成绩出乎意料的好，在全市都排在前面，学校甚至发了奖金。

殷华章喜上眉梢，主动和秦雨露说话，“还不错，再接再厉。”

秦雨露面无表情，殷华章一句话讲了几十年，每回夸奖都是这样。

“听说你开年就被调去带二年级了，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你可要注意点……”

秦雨露已经习惯对她的唠叨左耳进右耳出，况且两人刚破冰，她“嗯”了声，“知道了。”

相比起来宋清枝就要反应热烈许多，老太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雨露想吃什么？今天晚上我给你做顿大餐！”

殷华章不太赞成，“妈你年纪大了，不用你忙活，我们明天出去吃！”

余下两人惊讶地看着她，毕竟殷华章不是嫌外面的饭菜不干净就是吃不尽兴，能在家做就不会去外面吃。

“过年的日子嘛，又有喜事，去外面热闹热闹。”

秦雨露反正没意见，当她高兴过头，随她安排。

殷华章很快神神秘秘地进了房间，秦雨露听到她在打电话，模模糊糊听不清，以为她在和杨净得意炫耀。

初四上午没事，秦雨露本想睡个懒觉，但天刚亮楼下就想起一阵鞭炮声，吵得再睡不着。

她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殷华章敲门进来，只当她在睡觉，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中午在家吃过饭后，殷华章就催着秦雨露去换衣服，“穿得漂亮点！”

秦雨露好笑，“出去吃个饭要多大阵仗？”

殷华章见她一副不上心的样子，直接去她房间挑衣服，“过年了，你穿这件米色的大衣，里面穿件酒红色的裙子。”

秦雨露不情愿，“太冷了，我穿羽绒服出去。”

“进饭店就不冷了，里面开空调！”殷华章坚持，把挑好的衣服往她手里一塞，“就穿这套！让你穿你就穿！”

秦雨露心里装着事，加上转正的喜悦余韵未消，既然殷华章已经把衣服挑好了，她乐得轻松，换上就是。

临出门前殷华章盯着她的脸看了看，抬手把她扎起来的头发扯开，“披着好看。”

宋清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殷华章，幽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会见国家总统呢。”

秦雨露心头一跳，隐约觉得不对，问：“妈，我们去哪儿吃饭啊？”

殷华章神色有些不自然，“不记得名字了，跟着我就是，难不成我还能把你拐去卖了？”

从出租车上下来，秦雨露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红红火火的川菜馆，听说是新开的，贺语去吃过一次，反馈很不错，约着三人有空来吃一顿。

秦雨露刚要问殷华章是不是这里，就见饭店门口出来一对夫妻朝外面张望，殷华章在打电话，“我们到了，你们在哪儿呢？”

眉心狠狠一跳，秦雨露朝门口望去，就跟陈毅唐乐两人对上眼，他们朝她挥挥手，“这儿！”

殷华章也看到了，心虚地转过头看着秦雨露，不过转瞬即逝，她推了秦雨露一把，“走啊，过去。”

秦雨露醍醐灌顶，难怪难怪，殷华章所有的奇怪举动都有了解释，她喉咙酸疼得说不出话，僵着脸盯着殷华章，一周前的尴尬场面仍历历在目，始作俑者却不悔改。

宋清枝看着一动不动对峙的两人，率先朝饭店走去，身后两人僵持了几十秒，终究还是殷华章占了上风，拽着秦雨露走了过来。

将将站定，秦雨露满是不情愿，还是和陈毅唐乐打了招呼，语气平淡，却挑不出错处。

“外婆，殷阿姨。”

身后传来耳熟的声音，秦雨露眼皮蓦地跳了下。

（四十）相亲

看到身着深色大衣，面上带笑的英俊男人，秦雨露脑子空白了一瞬，对视瞬间，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愕然。

唐乐笑着说：“雨露，这就是我儿子，陈扬舟。”

陈扬舟收起脸上的震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巧，秦老师。”

秦雨露张口结舌，心情复杂，世界可真是小，干巴巴道：“你好，陈老师。”

几人愣在门口，还是宋清枝问了句；“你们认识？”

老陈夫妇和殷华章三人心知肚明，此时讪讪笑着没作声。

陈扬舟点点头，“我和秦老师是同事。”

宋清枝笑呵呵的，目光在另外三人身上打了个转，很快明白过来。

她拍拍秦雨露后背，“进去吧，别站人家门口。”

一行人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进了包厢。

大家都很有眼色地留位置让年轻人坐一起，秦雨露不乐意，殷华章敛起笑意看她一眼，她别过眼，最后宋清枝在她旁边，拉着她一起坐下了。

唐乐和殷华章负责点菜，陈毅问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事，秦雨露和陈扬舟共同话题多了起来，顺着聊了几句。

陈扬舟问她转正的事，笑着恭喜她。

秦雨露宽慰不少，好歹是熟人，除了刚刚得知彼此的身份时的不自在，其实相处的氛围轻松许多，有些话双方都明白，没太多顾忌。

服务员拿着菜单离开，唐乐低头在包里翻了翻，掏出个红包递给秦雨露，“给你的压岁钱。”

秦雨露瞪大眼睛，呆呆地摆手，“唐阿姨，我都这么大了，真的不好意思拿压岁钱。”

唐乐坚持要给，双方好一顿拉扯，秦雨露感慨，这种大人间的礼节她终于也学会了。

殷华章也递给陈扬舟一个红包，“都是小孩，你也有份。”

两个年轻人相视一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出来吃顿饭能混个红包，还算不错的收获。

只是这互动在双方大人眼里又是另外一回事，唐乐和殷华章笑得合不拢嘴。

“只要你没结婚，在阿姨眼里就是小孩子，等你过门改口时，阿姨给你包个更大的红包！”

秦雨露闻言立刻抬头，神色僵硬，她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到这里了，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应声。

没等多久，服务员端着菜进来，陈毅开了瓶酒，宋清枝年纪大了不能喝酒，给其他人各倒一杯，“今天过年，殷老师家里有喜事，图个喜庆。”

秦雨露磨蹭着迟迟没接，殷华章在对面笑着盯着她，语气却不容拒绝：“喝一点没关系的。”

陈扬舟转头问她：“你能喝酒吗？”

她摇摇头。

“那就别喝了，我爸这人有点人来疯，不用听他的。”

秦雨露还不知怎么拒绝，陈扬舟就张口说：“我开了车，喝不了酒。”不等他们说话，他起身开了瓶饮料，“我和雨露喝这个。”

在不知第几次大家望着两人笑时，秦雨露脸上发热，“我去上个厕所。”

坐在唐乐身侧的殷华章一直望着她的身影出门，也笑着起身，“我也一起去。”

秦雨露刚从洗手间出来就迎面撞上殷华章，自然没有好脸色，一句话不说就朝外走。

殷华章像是没看到她的表情，拦着她怀着期待的眼神问：“觉得怎么样？扬舟这孩子挺不错的，又是给你夹菜盛汤，又帮你挡酒，看着就会体贴人。”

秦雨露被迫站定，语气很淡：“挺好的。”

“反正我看他这孩子言行举止温和有礼，我们跟你陈叔叔家又知根知底……”

秦雨露打断她，“我不喜欢他。”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有男朋友。”话落那刻，心里一阵轻松。

殷华章脸色蓦地沉下去，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忽地转头，“今天这顿饭你给我安安稳稳吃完。”

秦雨露没吭声，但殷华章明白她会。

“就这儿，新开的川菜馆，听说很地道。”

三个男人推门进来，店里爆满，人声鼎沸。

“生意这么好，看来口碑不错，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位置。”

服务员笑着迎上来，“二楼还有空位。”

三人在二楼靠墙的位置坐下，累得不愿动弹，过年期间甚至比平常还要忙碌，只今天白天就出了二十多趟车，大多是因烟花炮竹燃放不当导致的炸伤烧伤。

颜明路刚坐下，忽地摸出手机起身要走。

宁中则在后面“欸”了两声，“还没点菜呢，你干嘛去？”

他摆摆手，“你们来吧，我都行。”

边走边拨出电话，一直到走廊尽头也没人接，自动挂断。

他神情寡淡，无可奈何地轻叹口气，收起手机原地站了会儿。

她可真是行，他不找她，她还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远处的厕所外，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回头望去，那个曾经远远见过的男人正和她说些什么，殷华章就站在一旁笑着。

“你怎么也出来了？上厕所吗？”

陈扬舟摇摇头，把手机递给她，“你电话响了，你又好半天没回来，准备出来看看的。”

殷华章笑笑，“包间里太闷了，在外面站了会儿。”她看着秦雨露，随口问道：“谁打的电话？”

秦雨露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接过手机直接塞进了大衣口袋里，“走吧，进去吧。”

殷华章不豫，“也不看看谁打的电话，万一有事找你呢？”

秦雨露有些不耐烦，“过年能有什么事？事情重要的话自然会再拨过来。”

颜明路看着殷华章拍了下秦雨露的肩膀，半是不满半是笑。

他面色沉郁，不笑的眸子里似是淬了冰，拧眉掏出烟和打火机。

可能是心灵感应，也可能是那道视线太过强烈，都快要走到包厢门口，秦雨露突然回头看了眼，身形僵滞，脑子嗡嗡的。

他今天穿了件有些贴身的灰色的毛衣，下身是条浅色长裤，外套脱了，愈发显得肩宽腿长，是不同于往常的清隽儒雅，但那副神情却是凌厉冷峻。

白皙修长的手间夹着根烟，他抬手抽了口，幽暗的黑眸定定地望着她，复杂得难以辨清他的眼神。

嘴里吐出白烟，指间的火星一闪一闪，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神色。

见她看来，他慢慢背过身，面朝窗口继续抽烟。

秦雨露呆愣在原地，世界真的太小了。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余下两人见她没跟上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自然也发现了走廊上的身影。

殷华章脸上的笑意僵住，立刻拽着秦雨露的胳膊进门，又心虚地朝陈扬舟笑了笑。

秦雨露愣愣地坐下，看也不看就拿起杯子喝了口，辛辣的液体直冲脑门，口腔肠胃火辣辣的，刺激得她眼眶泛红，龇牙咧嘴的。

陈扬舟将她的反常全都看在眼里，见状忙递了杯饮料，“怎么？想借酒浇愁？”

对上他了然的笑，秦雨露脸上顿时烧了起来，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问：“是你男朋友吗？”

秦雨露点点头，低声说：“不好意思啊，我妈非要撮合我们俩，我不知道今天是和你们吃饭，是被我妈骗来的。“

陈扬舟挑了挑眉，“看到你那不情不愿的样子就猜到了。”

秦雨露有些难堪，“很明显吗？”

他笑笑，“我也是来了才知道是你，我爸妈只说要给我介绍个女孩子，上次去你家吃饭我找借口躲了过去，过年在家根本逃不掉。”

秦雨露心里好受一些，不过想起刚刚走廊上看到的那双眼睛，心又沉了几分。

他失望透顶了吧。

“就当吃顿饭，别放在心上。”

她“嗯”了声，没再说话。

陈扬舟见她一副失魂落魄样，也不怎么动筷，眼里有什么闪了闪，问她：“你怕他误会？”

秦雨露又“嗯”了声，在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提前离席，她要去找他，这次一定要追上去。

宋清枝自她回来就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和你妈吵架了？”

秦雨露原本要摇头，顿了顿又点头。

“别跟她争，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又坐了几分钟，陈毅举杯，说了些过年的吉祥话，秦雨露犹豫两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她身上很快就生出暖意，拎起包起身，“陈叔叔，唐阿姨，我朋友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殷华章冷眼看着她，“什么事儿这么晚了找你？”

秦雨露清楚她不会轻易让她走，摸到兜里的手机，撒谎道：“她生病打针，刚刚打电话我没接到，我现在过去。”

唐乐满口答应，“那你赶紧去吧，大过年的生病可不好受。”

殷华章将信将疑，所幸陈扬舟及时出马，拿起车钥匙站起身，“我送雨露过去吧，等会儿回来接你们。”

几个大人一听这话露出笑容，赶紧松口，“去吧去吧，可得把人安全送到啊。”

陈扬舟扬起嘴角，“那当然了。”

秦雨露见殷华章这么轻易地放人，心里感激，借着他的光出了门。

走廊处的人影早已消失，她在二楼热闹嘈杂的餐桌间四处张望，有两个五六岁的小孩在过道上奔跑嬉闹，一个不注意便撞到了她身上。

秦雨露心不在焉，被突然撞了下，人踉跄着往后倒去，眼看就要摔倒了，一双有力的手臂扶在她肩上，“小心！”

（四十一）你轻点，我怕疼

秦雨露回头对上陈扬舟关切的脸，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她从他怀里退开站直身子，怏怏道：“谢谢陈老师。”

“看见不是他很失望？”

秦雨露摇头，服务员端着盘子推着餐车人来人往，她总不好让人跟她一起在路上杵着，一股脑儿全坦白了：“陈老师，真是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我骗人的，不去医院，更不用你送，你先回去吧。”

他没太大反应，“我知道。”他环视一圈，“你在找他？”

秦雨露“嗯”了声，又听他说：“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不就得了？”

秦雨露恍然，对哦，她都忘了这茬。

“陈老师，你回去吧，真不用跟我一起了。”现在场面有多尴尬他感觉不到吗，她自问没有坦然到让追求者陪她找男朋友的地步。

又有一帮男男女女准备结账离开，秦雨露为了给他们让路，只好顺着下楼，站在路边时，耳边终于清净，因而手机里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也格外明显。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他不接电话？”

秦雨露没作声，她刚刚打开手机才发现，之前那通没接到的电话就是他的。所以，他是看到了她在这里才打的电话？

想了想她又否认了这个猜测，他如果看到她了，应该就会像现在这样生气不理她。

陈扬舟陪她站在路边，“他可能误会了，你给他解释一下。”

秦雨露扭头不耐道：“我说了真的不用你送。”

陈扬舟对她的态度不为所动，“我刚刚在饭桌上都说了送你去医院，现在就回去怎么跟他们解释？”

秦雨露一想，确实是这样，她心头空荡，茫然无措，现在站在这儿也不知道是要干嘛，是等他出来？可要是他早已吃完离开了呢？但她还是想再等等。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人忽地出声：“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没听说你谈恋爱了。”

秦雨露低声说：“一个多月吧。”

“你说暂时不想谈恋爱，看来是不想跟我谈啊。”

语气里带着不甘，陈扬舟看着她，勾起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秦雨露背后都冒汗了，不知怎么开口，他似乎也没想等她回应，自顾自道：“我俩挺有缘的，但没办法，谁叫我魅力不够呢。”

秦雨露“扑哧”笑出声，陈扬舟看她一眼，也笑了笑，一时无言。

秦雨露又拨了个电话出去，意料之中的没人接，烦躁地踢着旁边的台阶。

神色黯然的男人手插着兜，“你在这儿等吧，我去买点东西。”走了几步，又说：“外面冷，你要是等不到就走吧。”

她跺了跺脚，身上的大衣似乎不起作用般，寒风刮过，感觉身上都要结冰了。

颜明路回到桌子上时菜都上了好半天了，宁中则瞅了他好几眼，又皱了皱鼻子，“刚坐下就去抽烟？你烟瘾什么时候这么大了？”

他也不说话，拿起筷子闷头吃饭。

刘义也看了他一眼，和宁中则两人从过年拜年的家长里短聊到国际形势，他只听不说，始终沉默。

席间传来一阵嗡嗡的震动声，锲而不舍，宁中则瞥了眼桌上亮着光的手机，对面那年轻男人却置若罔闻。

饭吃一半，颜明路忽地丢下筷子，“你们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刘义和宁中则面面相觑，宁中则问：“怎么了你？出什么事儿了？”

他摆摆手，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晚上风大，楼梯间堆放的杂物被吹得哗啦作响，惊得门口抱膝蹲着的一团身影哆嗦了下。

楼梯间的灯反应并不灵敏，颜明路习惯了摸黑上楼，还有一层台阶时，隐约看见了那团黑影，逐渐放慢了脚步。

那人听见动静，警觉地抬头朝他看来。

两人视线在黑暗中交汇，似有所感，没有言语，也不动作。

终于，那团黑影缓缓站起，大概是腿麻了，身子摇晃，就要朝前扑去，台阶下的身影迅速迎上前。

声响有些大，门口的浅黄色的灯光亮起，秦雨露手撑在门把手上，面色酡红，晶亮的杏眼定定地望着面前那人，委屈得要落泪。

颜明路站在三级台阶下，微微仰头盯着她，黑眸深沉，神色难辨。

他收回目光，抬步迈上台阶，也不看她，“你来这儿干什么？”

秦雨露以为他看到她应该是高兴的，可听出他语气里的诘问，心头抽疼，眼眶一热。

她讷讷问：“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他淡淡道：“你给我打电话了？可能我没注意。”

秦雨露哽咽，低声控诉道：“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

他默了两秒，转过头紧盯着她，语气忽地凌厉起来，“那你呢？我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秦雨露想起他打电话时的场面，脑子反应不过来，理亏语塞。

他却紧追不放，低沉的声音忽然拔高：“你为什么不接？是因为在和那个陈老师吃饭所以不方便接我的电话吗？还是相谈甚欢，没有时间搭理我？”

他面上的戾气太重，秦雨露被吓得不敢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颜明路胸口憋闷，强忍住怒气，掏出钥匙就要开门。

他正要带上门，那抹纤细的身影就从门口钻了进来，白皙纤瘦的手拽着他衣摆，她满眼泪水地看着他，“别走。”

颜明路拧眉，“你回去吧，我不想跟你吵。”

刚走了一步，温软身躯忽地贴在他背后，她双臂环着他的腰，“你别生气了！”

他很疲倦，“生气有什么用呢，你赶紧回去吧。”

伸手拉她胳膊，她却抱得更紧，双手紧扣着，“我不走！不走！”浑身上下都带着泼皮无赖劲儿。

他的力气终归是比她大得多，心一狠加大力道把她胳膊拉开，只听她叫了声，安静的空间里响起阵阵啜泣声。

她哭着说：“好疼，颜明路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颜明路讥诮地勾勾嘴角，“那个陈老师对你好吗？比我好吗？”他点点头，“你冷就给你披衣服，看你要摔了就扶着你，确实比我好。”

秦雨露想起什么，问他：“你看见了？”

颜明路没出声。

“你看到我在找你你怎么不出来？”

他嘲弄地笑笑，“你找我我就得过去？凭什么？”

风声呜咽，把阖上的门给吹开了，秦雨露打了个战栗，颜明路转过身，拽着她胳膊朝门口走，“出去！”

秦雨露开始扑腾，“我不走！我说不走就是不走！”

他点点头，“不走是吧？”话落直接拽着秦雨露的手，拖着她推开了卧室门，他没开灯，直接把人往床上一推，倾身覆了上去。

黑暗中满是衣物摩挲声，颜明路宽大手掌在她身上胡乱摸着，剥掉了她的大衣，丢在地上。

秦雨露惊得声音发颤，“你要干嘛？”

他恶劣地笑了笑，“这不是很明显吗？看不出来？”说完还故意用力地捏了把她的胸。

秦雨露“嘶”地呼痛，抬手推他，“你别这样！”

“不行吗？不行那你留下干嘛？”他语气轻蔑，从她身上起来，冷声道：“出去！”

好半晌，床上的人起身，他等着她哭着跑出去，那道身影却停在了他面前，冰凉的手搭在他肩上，摸上他的脸，唇上温凉，她吻了上来。

颜明路一动不动，感受着她柔软的唇贴着他的，慢慢蹭着，柔滑的舌勾勒着他的唇形，试探着入内，却被他紧锁的牙关抵住。

蓦地他身子一僵，秦雨露抬起另一只手，摸上他腰间，顺着毛衣衣摆探了进去，在他精瘦的腹上四处游移。

她的手很冰，颜明路迅速按住她，阻止她大胆火热的动作。

他冷声道：“秦雨露你别在这儿发酒疯！”

她刚凑上来亲他的时候他就闻到了酒气，结合她刚刚又哭又闹的撒泼样，他当她喝多了。

秦雨露却不说话，从他衣服里收回手，转而摸向他胯间，慢慢揉了把。

颜明路浑身肌肉紧绷，握着她肩膀把人推开，厉声喝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干嘛？”

她忽然笑了，又钻到他身前，“你不是有反应了吗？”她身上只余一件贴身的连衣裙，凹凸有致的身体紧密贴着他，身下的反应又明显了些。

秦雨露浑身燥热，身体微微颤抖，脑袋也一片空白，只是凭着本能抱着他，不让自己后退。

她抓着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胸，“你轻点，行吗？我怕疼。”

忽然间天旋地转，颜明路推着她倒在了床上，不管她是不是喝多了，他不想管了，他跪在她腿间，伸手要脱她衣服。

秦雨露缩着身子，“冷！”

他顿了下，直接从她裙底探了进去，把她的打底袜拽了下来。

秦雨露立时感觉到凉意，腿上被冷空气侵袭，汗毛竖起，她夹紧了腿。

颜明路强硬地掰开她的腿，大掌覆上阴阜，隔着层布料已经感受到了湿意。他额头青筋直跳，拉开裤链，释出已经充血肿胀的性器，倾身覆了上去。

秦雨露感受到了腿间抵着自己的坚硬，浑身过电般酥麻，抬手紧紧抱着他脖颈，这未知的快感让她害怕。

身下涌出热流，她夹了夹腿，却是将他腰夹得更紧。

颜明路拽掉她的内裤，摸索好半天，不得其所，额头渗出汗，他粗重地喘气，起身下床。

秦雨露一阵空虚，不悦地哼了声，眼前骤然大亮，明亮的灯光倾泻而下，她抬起胳膊搭在眼前，“别开灯！”

“我看不见。”颜明路屈起她一条腿，凑到她腿间看了起来。

（四十二）抱着我

明亮的光线让秦雨露生出退缩之意，脸上烧乎乎的，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夹着腿不肯让他看。

到了这个地步颜明路怎么会放过她，拆开刚从抽屉里拿出的方形盒子，摸索着戴上。

他扶着自己的硬挺，一点一点没入那渗出湿意的隐秘。

秦雨露忽地扭了扭腰，带着哭腔推他，“疼！”

颜明路咬着牙退了出来，低头去吻她，他吻得很急切，她也很快回应，情潮涌动。

他又试着进去，滚烫的唇辗转落到她耳侧，含着她的耳垂轻轻用牙齿咬着，秦雨露果然反应极大地耸起肩，抬起双臂抱着他的头。

颜明路埋在她颈侧，慢慢吮吻，手也落到她胸上，缓缓地揉捏。见她难耐地哼出声，他沉下腰，一寸一寸挤了进去。

“疼！你出去！”

“还是疼？”

秦雨露拍打着他的肩，但身上那人纹丝不动，甚至用力地顶了下，入得更深了。

“啊！”她短促地叫了声，但那声音却是柔媚得令人脸红心跳。

“忍一下，马上就不疼了。”他埋头在她颈侧喘息，劲瘦的腰缓慢挺动，温热和湿润紧紧包裹着他，扑天快感席卷而来。

秦雨露身下撕扯的疼，光裸的双腿贴上他带着寒气的衣服，冰得浑身一哆嗦，只听他闷哼一声，浑身僵硬，身体里的撑涨撕裂感消散许多。

她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一轻，只见颜明路沉着脸，从她身上退开，瞥见他红得滴血的耳垂，她垂眸朝他胯间望去，那里已经疲软下来。

秦雨露有些愕然，“结束了？”

他脸色难看，黑眸沉沉地盯着她，白皙的皮肤却泛上薄红，伸手就将她身上的连衣裙褪了下来，雪白的胸乳傲然挺立，光洁的皮肤上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

秦雨露绯红着脸抱着胸，“好冷！”她拉着他衣摆，“颜明路，抱着我！”

他顺势俯身，却又被她推开，她脸色不自然道：“你没脱衣服。”

颜明路笑了笑，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衣服褪了个一干二净，露出线条分明的结实身躯，他很白，恰到好处的肌肉不至于让他显得瘦弱。

秦雨露盯着他沟壑分明的腹部，抬手摸了一把。

顷刻，他身下的昂扬重又抬起头，秦雨露迅速收回手，别过头羞赧地朝别处看去，“关灯！”

颜明路戏谑道：“害羞？”

秦雨露抬脚踢他，“你关不关！不关别做了！”

不知道哪句话刺激到了他，颜明路关了顶灯，打开了床头灯，换了个新的套直接就挤了进去。

秦雨露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手掌用力拍着他胸膛，腿也不停扑腾，“你出去！我不要了！”

颜明路也很难受，抬手拍了她屁股一巴掌，“别乱动！”

她一抽一抽地喊道：“颜明路你就知道欺负我！”

“啪——”

又是一巴掌，落在刚才那处，秦雨露屁股火辣辣的，其实不疼，但毕竟是隐私部位，她心底生出几分羞耻，臀部一紧，身上的人猝不及防地闷哼一声。

“别夹！放轻松！”

“我不！”

秦雨露也恼了，偏要和他对着干。

胸口束缚忽地消失，不知他怎的解开了她内衣搭扣，温热手掌握着她那饱满柔软的胸，重重揉搓着，乳头俏生生地立起，秦雨露没坚持多久，身子很快就软了下来。

他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察觉出她的变化，颜明路耸了耸腰，慢慢没入，缓缓挺动起来。

秦雨露渐渐觉出快感，腿间涌出一股股湿意，她抱着他脖颈，修长的双腿环着他的腰，想要和他贴得近些，再近些，一丝间隙都没有。

两具年轻鲜活的躯体抵死纠缠，身上的火热足以驱散深冬的寒意。

颜明路动作越来越重，一下比一下深地顶弄，撞得秦雨露支离破碎，嘴里无意识地娇吟出声。

他愈发兴奋，频率越来越快，甚至能听到两人交合处抽插的水声。

不知过了多久，秦雨露浑身酥软，身子忽地一僵，脑子有片刻的空白，平坦小腹抽搐着，一股热流从身下涌了出来。

颜明路被她紧紧吸着，快感直冲头皮，他抬手按着她的胯，又重又快地挺动，终于释放出来。

浑身粘腻得难受，秦雨露揽着他脖子，“我要洗澡。”

颜明路从柜子里翻出条毛毯将她裹着，打横抱起去了浴室，她双腿酸软，只能攀在他身上，由他伺候。

秦雨露一直喊冷，他只好用热水冲过后便擦干抱回了床上。

喝了一杯白酒，秦雨露本就有些醉，这么一通折腾，更是疲惫，就这么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两人浑身赤裸，肌肤相亲，秦雨露的脚和手都很冰，睡到后半夜总是感觉凉凉的，不断朝他怀里钻。

天还没亮，她就把人闹醒了。

颜明路身下又有抬头迹象，他顶了顶胯，双手不安分地在她光溜溜的身上四处揉捏。

秦雨露悠悠转醒，迷蒙着眼神抱怨道：“干嘛啊？”

秦雨露此时清醒得不能再清醒，愣了两秒，明白他意图，脸颊爆红。

颜明路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低哑：“现在开始不好意思了？晚了。”

秦雨露低头往被窝里钻，被他掐着腰拦住，进退不得。

他表情渐渐严肃，审视问道：“你应该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秦雨露低头不说话。

“嗯？”他直接掐着她下巴，迫她与他对视，语气带着几分寒意：“就你这酒量，还敢喝白酒？”

秦雨露撇撇嘴，“你管我？”

颜明路神色一凛，“我劝你好好说话，昨天的账还没跟你算清楚。”

秦雨露沉默了，好半天才闷闷道：“我是被我妈骗过去的，事先不知道要和他们家吃饭。”

他语气和缓了些，“那姓陈的一看就别有用心。”

秦雨露皱起眉头，纳闷：“你怎么知道他姓陈？”没记错的话，昨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才对。

等了好半晌，他才幽幽道：“你们情歌对唱时，我就在台下看着。”

（四十三）事不过三

秦雨露惊讶地看着他，“那天你也在？”

他默了默，脸上带着嘲弄的笑，“少说也有几千人看到了那诗情画意的一幕。”

秦雨露别开眼躲避他的的眼神，不自然道：“那是学校的安排。”

“给你披衣服也是学校安排？”

秦雨露愕然，讪讪地说：“他只是看我冷，同事之间……”

“是吗？”他眼底的光有些黯然，脸色冷了下来，“台下的学生可都说你们是一对。”

秦雨露搪塞道：“小孩子懂什么，就是凑热闹瞎起哄。”忽地反应过来，张口道：“我们那时候又没在一起！你凭什么——啊——”

秦雨露痛呼一声，小脸皱起，他猝不及防地闯入，但自己并没有准备好，腿间干涩刺痛，脸都白了。

“颜明路你有病啊？好疼！”

“疼吗？你得长长记性才对。”

秦雨露不停拍打着他肩膀，可越是往外推他越是使劲一寸一寸抵入，耳边是他急促的吸气声，手心下的躯体肌肉紧绷，硬得她掐不动。

“放松点！”他握着她的腰，一手掰开她腿心，缓缓抽插起来。

“你出去！”

她反抗得格外激烈，昨晚诚然存在讨好他的缘故，气氛使然，可一大早不知他发什么脾气，要来折磨她，秦雨露委屈得流泪从眼角流出，“啪”一声打在他下颚，白皙的俊容上赫然一道红印。

身上人的动作一顿，低头啃着她嘴唇，她越是躲，他吻得越重，大掌摸到她胸口，毫不怜惜地肆意揉搓。

“现在呢？现在在一起了吗？”

秦雨露死死咬着下唇，唇瓣莹润殷红，似是被咬破出了血，倔强地就是不出声。

“你也就在我面前横了！”他粗喘着笑了声，“秦雨露，事不过三。”

他耐心研磨，秦雨露腿心逐渐湿润，抽插间阻力消退，摩擦出阵阵快感，她很快便软了身子，紧闭的唇间溢出短促的吟哦。

颜明路加大力道，一下一下贯穿进去，秦雨露被顶得撞上床头，顿时呜呜哭出声，眼泪肆意地流淌，她哭喊着：“颜明路你太过分了！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哑然失笑，抬手抹着她脸上的泪水，“你还委屈了？”

她不知道，在这种情动时刻，看着她眼眶泛红泪水涟涟的模样，更是激发了他心底的破坏欲，于是动作更加放肆起来。

秦雨露刚要出声，他却入得一下比一下深，撞得她字不成句，快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无所依恃，纤细手指紧紧扣住他结实的后背，划出一道道红痕。

耳边充斥着他难耐的闷哼声，秦雨露浑身战栗着，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瞪大眼睛惊慌失措地剧烈反抗。

颜明路不明所以，按着她的臀入得更深了些，“这种时候别乱动。”

秦雨露红着脸怒道：“你没戴套！”

身上人愣怔两秒，恍然笑笑，从她体内退出，长臂一伸，从床头拿过一个小包装，囫囵套上，立刻又扶着她的腰沉身进入。

她的眼神随着他的动作移动，质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昨天晚上她就想问了，迷迷糊糊没找到机会。

颜明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埋在她颈侧吸吮，湿热呼吸上移至她耳侧，哑声道：“你那天晚上从这儿走的时候我就买了。”

秦雨露忿忿道：“不要脸！我看你才是别有用心！”

他眼底笑意更浓，折起她一条腿按在她胸口，身下连接更加紧密，重重抽插着，每一下都将她撞得魂飞魄散。

好半天，他粗喘着压在她身上，混不吝道：“没办法，我看到你就忍不住。”

秦雨露抬腿踹他，双腿却酸疼得抬不起来，拧眉瞪他一眼后就不理人了。

两人抱着躺了会儿，她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会抽烟了？”

他默了几秒，“没多久。”他又补了句：“抽得不多。”

“难闻死了。”

“那我不抽了。”

微微亮光从窗户透进来，秦雨露困得打哈欠，见他伸手拿起床头的手机，顿时神情凝重，问：“几点了？”

他摁亮手机，“六点半了。”

秦雨露心底隐隐害怕，往被子里缩了缩，说不上是不是后悔，昨天临走前的那杯白酒真真派上用场了，在此之前她可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豁出去的一天。

颜明路起床洗漱，“你再睡会儿，我等会儿要去医院。”

秦雨露瞟了眼他赤裸的后背上被挠出的道道红痕，脸热地在房间里环顾一周，“我手机呢？”

他起身走到床侧，把她的衣服从地上捡起整理后放在枕边，又从最底下捞出她的包递给了她。

秦雨露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黑得怎么按也没反应，估计是没电关机了，她松口气，心想就这么关着没有人能联系上自己才好。

颜明路目睹她的神情变化，拿过她手机，直接在床头充电。

看到她皱起眉头，他幽幽道：“昨天晚上你手机响了好几次，等会儿回个电话。”

秦雨露瞪着他，“什么时候？我怎么没听见？”

他揶揄一笑，“为什么，可能是你太投入了。”

秦雨露顿悟，浑身都燥热起来，晶亮黑眸似嗔似怨地盯着他，“你……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那不是忙着在？”

他没理她拍床的愤懑，笑了笑，穿上衣服就带上门出去了。

秦雨露觉得他真是学坏了，还是说男人一上床就会变得轻佻又闷骚。

反正再也睡不着，她也收拾起床，洗了个脸就出去了。厨房有声响，她找过去，灶上在煮鸡汤面，香气扑鼻。

他抬抬下巴，“蒸饺好了，端出去可以吃了。”

安静吃完早饭，他便穿上外套出门上班了，“你要是想待在这儿那就待着，我晚上回来，要是走，就把门口柜子上的钥匙拿着，以后别再傻傻蹲在门外等了。”

秦雨露哼了声，打开手机看了看，有好几个未接来电，殷华章的、陈扬舟的，殷华章还发了好几条短信，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后面着急了质问她怎么不接电话。

她按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家，出门前顿了顿，回身拿走了那把钥匙。

一路上都在准备措辞，谁料开门的是宋清枝，她立刻放下心，老太太只看了她一眼，没有多问，见殷华章在厨房准备早饭，她赶快溜进了房间，换了套衣服，还欲盖弥彰地穿了件高领毛衣。

殷华章端着饭菜出来，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不悦道：“你昨天晚上怎么没回家？在哪儿睡的？”

秦雨露已经想好借口，但不敢抬头看她，“太晚了我就没回来，就在学校那边住的，那边离得近。”

“那怎么不接电话？”

她脸不红心不跳道：“我开了静音，没听到，后面手机没电关机了。”

殷华章又问了些细节，秦雨露在心里默默道歉，把陈瑜拉出来挡枪。

她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没想到殷华章竟然轻易地放过了她，而且默契地没提昨天晚上吃饭的事。

过了初八，秦雨露依旧和颜明路一起去驾校学车，只不过，颜明路直接骑着摩托车在楼下等着。

秦雨露一开始极其别扭，但他丝毫不退让，“反正殷姨都知道了，我这不得多刷刷存在感，免得她忘记了。”

秦雨露悻悻地没说话，却在摩托车驶出小区门口时轻轻抬手环住他的腰，冰凉的脸颊贴在他宽阔的背脊。

他身子僵了僵，嘴角弧度不断扩大。

秦雨露正月十七就要上班，元宵节那天在家吃过午饭就跟殷华章她们说回学校那边，却提着行李悄悄去了另一座房子。

颜明路今天是白班，她没告诉他，自己用钥匙开了门。

马上要开学了，她要开始备课，前几天收到学校通知，她竟然要担任2（3）班的班主任，压力陡增。

暮色降临，她合上备课本，伸了个懒腰，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医院外。

梁静妍和梁靖宇一左一右地搀着梁怀安从医院出来，正巧遇上从急诊楼出来的颜明路。

梁静妍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梁靖宇问他：“刚下班？”

颜明路点点头，对上老爷子探究的眼神，打了个招呼，“爷爷身体不舒服？”

梁静妍气恼地看了眼身侧昂着头不看她的老人，埋怨道：“吃饭吃一半爷爷痛风脚疼，来带他看看。”

他了然，“痛风不能喝酒。”

果然，老爷子脸一阵红一阵白的，自知理亏也不作声。

梁静妍笑了声，“要他不喝酒，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梁怀安语气并无半分责备，精明的眼神在满脸笑意的梁静妍和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年轻人只见流转。

宁中则和刘义相继出来，见他还在门口没走，跟他打了个招呼。

梁怀安瞧见二人，兀地想起来，恍然笑道：“欸小伙子，上次就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

颜明路点头，“爷爷记性不错。”

梁怀安开怀大笑，“这么帅的小伙子，我得好好帮我们静妍留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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