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魔学院的反逆者】（358）

作者：听雨

第358章 致死亡

“妈妈，我不想死....”

第一次知晓了死亡为何种存在的孩童蜷缩在母亲的怀中，哭泣地说道。 “乖，小烨，死一点都不可怕哦~”

“爷爷奶奶，还有爸爸妈妈走了之后，会在天堂等着小烨，到时候我们一起迎接小烨回来，然后在天堂吃一顿大餐，好嘛？”

那是一个美丽的谎言，是作为母亲，温柔地对意识到死的孩子所说出的安慰。

但是对于年纪尚小的孩子来说，那却是摆脱恐惧的真理，是得以安睡的良药，让自己能够继续安心地蜷缩在母亲的拥抱当中，不必担心这份温暖的触感会在某一天消失。

然而就算是这样，在夜晚的降临时，不安也继续发酵着，让少年反复揣摩着那句话语，就像是紧紧抱着自己最喜欢的玩偶睡觉一样。

天堂里真的会有爷爷奶奶吗？爸爸妈妈死了之后，要怎么去天堂呢？ 如果天堂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那些小区里死掉的老人，还要在家人悲痛万分的哭喊中死掉呢？

天堂究竟是什么地方，在那里也有电视机吗？也可以看到动画片吗？自己还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吃到好吃的吗？可以去公园玩吗？

越来越对于自己终点之后所前往的世界感到好奇，而不安也更进一步地在心底浮现。

如果....天堂并不存在怎么办？

那死掉的话，就是纯粹的死亡了，什么都不会留下，什么都无法看到，甚至就连自己死了这件事本身都不知道....

不行，自己不要这样，自己不想死。

但是，越是去寻找，自己就越是证明不了天堂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确凿地说出天堂真正存在的证据，也没有人能够说明死亡之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就好像是所有人在抵达死亡的最后，都陷入到了沉默的黑箱，无法传达出任何的消息。

就算是想要了解也没有方向，既没有参考，也没有建议，那些驾鹤西去之类的华丽辞藻，对自己来说只是纯粹修饰的糖衣而已，没有任何意义。

死亡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自己窥探不到他人的人生，更没办法亲眼见证别人在死亡时所看到的世界，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去尝试贴合着老死的感觉。

原本可以轻松抵达的外地，逐渐已经没办法前往。

原本经常去的街道，也因为腿脚不好而难以前往。

就连小区都在年迈体衰当中，很难再有所接触。

最终，就连透过窗外凝视曾经无数次走过的楼下都没办法做到，仰视着天花板和房间的装饰。

世界在一点一点地坍塌收缩，让自己拥有的一切只剩下目光和手掌能够接触到的床铺和被子。

然后，将这最后一点点的知觉也彻底抹消掉。

而自己，也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就这么永远进行下去，永远不知道自己会死掉，永远不知道周围的一切，永远记不起爸爸妈妈，不会再有任何人记得自己，更不会有任何人知晓自己的事情。

连最后蜷缩在某个地方，默默地消化咀嚼着一生的机会都没有，只是空荡荡地死掉了，什么都不剩。

就好像是一瞬间刺入心脏的利剑，让又一次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的孩童惊醒，拼命地依偎在熟睡的母亲身边，试图用亲人的存在来缓解自己的痛苦。

可是，妈妈会死，爸爸也会死，等到爸爸妈妈都死掉之后，自己又能去找谁呢？

像大家说的那样结婚生子，有妻子和孩子就好了吗？

可是就算有着他们，自己还是会死啊，甚至到时候可能连爸爸妈妈的事情，都一起彻底消失了。

生命的终点，让少年拼命地想要思考寻找出逃避的方法。

而后意识到，正是因为没有逃避的方法，才会让自己如此恐惧。

就算是能够不老，如果最后还是会死，那还有什么意义呢？一切最终还是要消失，活的越长，死掉的时候不就会越痛苦吗？

如果穿越和重生真的存在，就算自己能够像那些主角一样成为大英雄，最后还是会死掉啊。

如果真的轮回转世，自己什么都不记得，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那自己不还是和死掉了一样吗？

逃不了，避免不了，就算是那些幻想作品里的事物真的存在，也无法避免死亡的结局，就算是看到了这一切，体验到了这一切，所有自己经历的事情，都会在瞬间消失一空。

于是，逃避的想法变成了另一种形式，让自己幻想着能够永生的世界。 如果自己永生了，会发生什么呢？

在自欺欺人一样，想象着不死永生的人生当中，疑问却继续悄然浮现着。 那样的话，自己就能永远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了吗？

不，如果只有自己能够永生的话，就没有意义了，所以不仅是自己，爸爸妈妈也要一起永生才行。

然后，自己就能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了吗？

如果自己活了很久很久，久到把之前一百年，一千年的事情都完全忘掉的话，那自己也算是死掉了吗？

如果，自己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疾病的话，那种病也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如果，如果地震或者海啸来了的话，自己该怎么办呢？自己会被压在地下一直出不来吗？到时候没人来救自己的话，自己会永远埋在里面出不去吗？

如果某一天真的世界末日了，有陨石撞击地球了，自己也不会死掉吗？自己会一直漂浮在宇宙里面，再也看不到电视节目，再也玩不到玩具，甚至可能和爸爸妈妈也见不到面了。

不，在此之前，爸爸妈妈如果没办法永生，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如果爸爸妈妈死掉，自己看过的，说过话的人们全都死掉，就连自己喜欢的作品和事物都一起消失掉的话，那自己就算能够永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幻想再次变成了强烈的痛苦，让自己搭建起来的安全屋破碎开来。 他不想死，但他更不敢永生。

并且，他也终于注意到，自己最为恐惧的并不是纯粹的死亡，而是在死掉之后，让记忆和意识都一并彻底烟消云散。

自己没有再和爸爸妈妈聊过有关于死亡的事情了，并不是因为不再害怕，仅仅只是因为在自己看来，爸爸妈妈距离死亡更近。

如果因为自己，让原本不害怕死亡的爸爸妈妈也害怕起死掉的话，自己会更难受的。

但是，向别人倾诉的结果，也并没有让自己感到好受一些。

临死之前的人，对死亡究竟会怎么看待呢？

在无法知晓死后世界的痛苦当中，自己就连死前的景象都没办法知晓。 那些文学作家所描绘的死亡当中，唯独没有死前最后一刻的记述，所能够描绘的，只有在身患重病时写下的对于死亡的想象。

而所有其他死前死后的描述，也都是通过外人来进行叙述，没有任何当事人的讲述。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在临死前的最后一个，没有人能够动笔写下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甚至就连说话都极为困难。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不论如何都不可能真正了解死前那一刻的真实想法。

那些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描述，对死亡做出各种各样的诠释。

或是平静，或是不甘，或是释然，或是感伤，不论是自传，还是那些故事中的角色，对于死亡的反应，都有着各种各样的描绘。

然而，不论再怎么因此而动容感慨，当目光从书本、屏幕中放下的瞬间，那份冰冷的感觉，也会再一次将自己拖回到冷冰冰的现实。

不管再怎么去强调，再怎么去美化，死了就是死了，而自己所恐惧的死亡，也并非是那些怪诞的故事，而是切切实实会发生在自己的未来，绝对无法逃避和远离的真实之物。

他人再怎么去描述，再怎么诉说死亡的意义，当自己死掉之后都不可能再知晓，就像是世界彻底崩塌在自己的眼前，在那个瞬间，一切都不再存在。

曾经写下“后之视今亦如今之视昔”“亦将有感于斯文”的作家，也只能怀着这种祈愿而死，再无法知晓后世的感受。

杞人忧天，对他来说，那份死亡，又何尝不是他的天真的塌下来了呢？ 无论多少次试图进行逃避，无论多少次沉醉在屏幕之后的欢声笑语，当自己重新抬起头来，环视着空荡荡的房间时，那份虚构出来的热闹和幸福，也会一并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些对话，那些令人感动的情节，那些隔着屏幕聊天的朋友，都再也无法触及，手掌所能够触碰的，也只有冷冰冰的无机物而已。

自己临死前所感受到的，会是这种东西吗？

周围的欢声笑语，都与自己毫无关系，只是默默地，像现在这样，被锁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存在的棺材当中，不论是话语还是动作，都不再有任何人能够回应自己。

从那时起，自己每一次睡眠，都像是经历了一次短暂的死亡，难以真正安心地入眠。

而自己也开始很讨厌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进行的任务，在意识到死亡的结局之后，自己更希望将注意力放在简单快捷的事情上。

所以，自己不喜欢学习，尤其是每天都要花费大量时间去浪费在不确定的考试和作业上面，对自己来说很不划算。

永远是不存在的，所以自己才更要尽可能抓住机会，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死了就死了呗，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挺好的吗？

——反正过了30老了病了更难受，早点死了也挺好的。

——巴不得早点死呢，最好是直接世界毁灭了，不然自杀还得在死后被说三道四。

这些话语是真的吗？自己不清楚。

说着这些话的人，到了临死的那一刻，也能够继续保持着这种态度吗？ 他们在30岁之后，真的愿意直接死掉吗？

那些期盼着世界末日到来的人，当自己真的发生致死的事情时，也能够欢呼雀跃吗？

等到自己老了之后，也会变得释然吗？像他们一样，在某一天会变得想死吗？

不，不是的。

周围已经没有熟悉的人，曾经的亲人已经全都死掉，电视上播放着的已经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人物和故事。

网络上的朋友早就已经销声匿迹，一切的潮流都和年迈体衰的自己没有关系。

就好像是整个世界都在逼着自己离开，让自己再也没有任何的归属感。 自己很清楚这样的感受，就像是那一天的夜晚。

自己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不会再有任何人记得自己，曾经的生活已经彻底毁于一旦。

那并不是自己想死，只是被逼得不得不去想死而已。

为什么，自己在学院里坚持着活下来了呢？

除了父母以外，还有最简单，最直接的原因。

自己不想死，不敢死，一旦死了的话，就连自己死掉的事实都不会留存下来。

就好像是在嘲笑着自己一样，只有自己活着，才能够知道自己会死的痛苦，只要自己还没有真正死亡，那份恐惧和想法就会继续留存在自己的心中。

不想死，却更不敢永生，而这些想法本身，却又是代表自己还活着的证明，让自己不得不继续带着死亡的恐惧活下去。

而更加讽刺的是，这样没有死掉的自己，却逐渐获得了原本从未想象过的幸福，变得更不想死去了。

幸福，痛苦，只要活着，这些就还能被感知到，就好像是在用死亡提醒着自己它们的存在，让自己在死之前绝对无法将它们抛却掉，却又在最后的时刻，将这一切一笔勾销。

那是无法用任何辞藻和美言进行粉饰，恐怖而又凄惨的存在，是这个世界留下，对自己而言最深最大的绝望之物。

那也是让自己无比真切地意识到自己还在活着，让迄今为止作为一个生命存在的一切痕迹都保存下来的信标。

所以，不要再用永远之类的话语试图安慰我，我清楚那是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抵达的终点。

不要再向我诉说忘掉那些不愉快，正是那些不愉快组成了我可悲却又珍惜的一切。

手指颤抖了起来，在寂静而又安宁的黑暗当中，浮现出幽蓝的微光。 就像是感受到孩童不安的母亲，那丰腴而又性感的女体从睡梦当中惊醒，使得翠绿的眼眸带着惊愕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怀中缓缓爬起的青年，以及照耀着他那张流淌着泪水的脸颊，在掌心浮现出来的刀刃。

“我的妈妈，已经死了....”

就像是婴儿的第一声啼哭，那时的哭喊，让自己第二次迈向死亡的人生被推动起来。

自己依然还在恐惧着死亡，恐惧着必将到来的未来，必将产生的分离。 双脚在继续前进着，一步一步地朝着死亡的方向走去。

也正是如此，自己才从未如此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事实，以及自己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是多么珍贵。

永远的幸福是不存在的，所以自己现在所拥有的，才能是比那更加宝贵的东西。

“不要....把它也一并从我这里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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