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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虞女战神的废材儿子】(40)
11.24首发于禁忌书屋
雨势未减,但营地内的喧嚣却渐渐被营外越来越密集的马蹄声取代。在预定的集结平原上,骑兵越聚越多,从最初的几百,到几千,最终,黑压压的一片,一万五千余名轻骑兵在雨中肃立,虽被淋透,但混乱已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强制归拢的、沉默的杀气。
我走下望楼,早有亲卫备好战马。玄悦也已折返,手中捧着我那套特制的、兼顾灵活与防护的细鳞玄甲。我就在雨幕中伸开双臂,任由亲卫和玄悦帮我披挂整齐。冰冷的甲叶贴上湿透的内衬,带来一阵寒颤,但随即被胸中燃起的火焰驱散。
穿戴完毕,我翻身上马,接过缰绳。玄悦也熟练地跃上自己的战马,显然准备同行。
“玄悦,” 我勒住马,转头看向她,雨水顺着她的盔缨流下,“你不去合肥。”
玄悦一怔:“王爷?”
我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要穿透重重雨幕:“你另有重任。即刻出发,亲自前往舒城,面见凤镝军统领玄素,将我那份亲笔命令交给她。同时,口述我最新的指令:合肥空虚,我亲率轻骑奔袭。命她接信后,即刻按计划北移桃溪镇,并做好随时驰援合肥的准备。此次联络,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必须你亲自去,亲眼见到玄素,亲口传达。”
玄悦瞬间明白了此行的分量,也明白我将其从身边调开,意味着对舒城方向极度的不放心和重视。她重重抱拳,雨水从护臂上溅开:“末将遵命!必不辱命!”
我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一直待命在侧的两位夫人。薛敏华眉头微蹙,看着大雨和即将出发的大军,欲言又止。公孙广韵则好奇又兴奋地张望着营外集结的骑兵海洋。
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忽然开口道:“公孙小姐,这次奔袭,你跟我去。”
公孙广韵猛地转过头,明艳的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几乎要跳起来:“真的?谢王爷!” 她立刻对身边的侍女吩咐了几句,然后毫不犹豫地小跑过来,早有侍从为她牵来一匹驯良的栗色战马,并帮她披上防水斗篷。
薛敏华脸色明显一白,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袖口,看着公孙广韵雀跃地准备上马,又看向我,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垂下眼帘,声音平稳却难掩一丝滞涩:“王爷……一路小心。妾身……在此等候佳音。”
我“嗯”了一声,不再多言,一抖缰绳,战马扬蹄,向着营外那支肃杀的骑兵队列驰去。公孙广韵赶紧打马跟上,红衣黑马,在灰蒙蒙的雨幕中格外醒目。
就在我们即将汇入大军前列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王爷!王爷请留步!”
只见薛敏华竟不知何时也骑上了一匹马,不顾大雨和泥泞追了上来,几名她的护卫连忙跟随。她追到近前,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贴在光洁的额头上,气息微喘,却将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包递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我,低声道:“王爷,此去凶险,这是妾身随身带的伤药和提神丹,效力颇佳……还有,淮南潮湿多瘴,这包艾草,睡前焚之,可驱湿避秽……请务必保重。”
我看着她被雨水淋湿却更显执着的脸庞,沉默了一瞬,接过那尚带体温的油布包,点了点头:“有心了。回去吧,管理好后勤,便是大功。”
说完,我不再回头,催动战马,融入了滚滚向前的黑色铁流之中。身后,是薛敏华驻马雨中久久凝望的身影,身旁,是公孙广韵压抑着兴奋的晶亮眼眸,而前方,是雨幕深处,合肥城隐约的轮廓。
雨幕的另一端,玄悦率领数十名精锐的龙镶近卫,如同离弦之箭,脱离大军,折向东南,直奔舒城方向。与主力奔袭合肥的路径不同,她们需要穿过更为崎岖的山地和小道。人衔枚,马裹蹄,一路沉默疾行,只闻风雨声与急促的马蹄踏破泥泞的声响。
三天两夜,几乎是不眠不休的跋涉。玄悦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王爷的命令、舒城的状况、姐姐玄素的处境、以及那份难以言喻的担忧,都化作鞭策她不断前行的力量。雨水时断时续,道路泥泞不堪,战马都已显疲态,但队伍没有丝毫停留。
“头儿,等拿下合肥,再顺势解决了南楚,这天下,可就真的又要一统了!咱们也算是从龙功臣,青史留名啊!”一名年轻的龙镶近卫在短暂的休息时,忍不住带着憧憬低声说道,试图驱散连日奔波的疲乏。
另一人也附和:“是啊,到时候王爷登基,咱们龙镶近卫,就是天子亲军,荣耀无比!”
玄悦却毫无笑意,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地形,雨水顺着她紧抿的唇线滴下。
“噤声!”她低声斥道。
“未到最后一刻,胜负犹未可知。虞景炎不是泥捏的,南楚也未必没有后手。一切小心为上,专心赶路。”
她的严肃让部下们立刻收敛了笑容,重新打起精神。玄悦的担忧并非多余,此行任务之重,联络对象之特殊,让她无法有丝毫松懈。
终于,在第三日午后,穿过一片雨雾迷蒙的山丘,远方地平线上,舒城那并不算巍峨却至关重要的城楼轮廓,隐约可见。更让玄悦心头一松的是,城楼上飘扬的,正是熟悉的西凉凤镝军战旗——黑底之上,一只锐利的金色箭镞标志。这意味着至少城池还在己方控制之下。
队伍加快速度,来到城下。看守城门的校尉恰好是玄悦的同乡旧识,认得她这张冷峻的面孔和龙镶近卫独特的装束,惊喜之余,也未做过多盘查,只是简单询问了来意,便下令打开城门放行。
玄悦连客套都顾不上,马不停蹄,带着满身泥水径直冲向城中央的郡守府衙——如今是凤镝军的前线指挥所。守卫的士兵见是龙镶近卫和玄悦将军,不敢阻拦。
在略显简陋却戒备森严的二堂,玄悦见到了正在沙盘前与几名将领商议军情的姐姐玄素。玄素一身戎装,眉宇间带着疲惫与忧虑,见到妹妹突然闯入,先是一惊,随即挥手让其他将领暂退。
“阿悦?你怎么来了?可是王爷有紧急军令?”玄素快步上前,握住妹妹冰凉的手,触手尽是潮湿与寒意,可见一路艰辛。
玄悦来不及寒暄,也顾不得喝口水,直接抓住姐姐的手臂,语气急促而斩钉截铁:
“姐姐!立刻集结凤镝军所有能战之兵,北上桃溪镇,随时准备驰援合肥!殿下已亲率一万五千轻骑奔袭合肥,若一切顺利,当可趁虚拿下城池。我们需要你们在外围接应,或应对虞景炎可能的主力回援!快,事不宜迟!”
然而,玄素脸上并未出现玄悦预期的果断与兴奋,反而露出一抹深深的无奈与苦涩。她反握住妹妹的手,摇了摇头,声音低沉:
“阿悦,我……我办不到。”
“什么?”玄悦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为何办不到?军情如火!殿下亲自冒险,此战关乎江淮全局!”
玄素苦笑,指向一旁案几上空置的虎符匣:
“没有虎符,我无权调动全军主力。凤镝军的最高指挥权……在妇大统领手中。没有她的命令或虎符,我只能调动本部直属的约三千人。”
“妇大统领?”玄悦心猛地一沉,“那她现在人在何处?快请她出来下令啊!”
玄素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道:“大统领她……不在城中。”
“不在?去哪了?巡营?视察防线?”玄悦追问。
玄素迟疑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她……陪着刘骁,出城去了。说是……去打猎。”
“打猎?!”玄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声音不自觉拔高。
“现在?大战一触即发,合肥空虚、殿下冒险奔袭的关键时刻,她身为大军统领,跑去打猎?!”
极度的荒谬感和隐隐的愤怒让她胸膛起伏。
玄素疲惫地点点头,眼中充满了无力:“我劝过,不止一次。但大统领说连日军务烦闷,需要散心,且……刘骁说想吃新鲜的烤鹿肉。”
“刘骁……刘骁到底是谁?”玄悦对这个名字感到莫名的烦躁和警惕。
“他一个侍卫长,何德何能,让大统领为他冒雨出猎?”
玄素叹了口气,知道必须给妹妹一个解释:
“刘骁此人不简单。他最初是桑弘麾下的人,后来投奔了西凉,他颇有能力,在安西军校时,曾在校场比试中正面接下了大统领三招而未败,引起了她的注意。后来安西世家那次未遂的叛乱中,他确实机警,提前示警并带人护着大统领杀出重围,算是救驾有功。大统领赏识他的武勇和忠心,便将他留在身边,颇为倚重,甚至……有些纵容。”
玄悦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她没心情细究刘骁的“光荣历史”,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姐姐!妇大人是殿下的正妻,是王妃!她怎可……怎可因一个侍卫想吃鹿肉,就在这军情紧急之时,擅离职守,陪其出猎?这……这于礼法何存?于军纪何存?殿下若知……” 她不敢想下去,只觉得事情比王爷担心的可能还要糟糕。
玄素何尝不知其中不妥?她脸上满是忧虑:“阿悦,我比你更清楚这其中不妥。但大统领的性子你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旁人难以更改。我身为副将,唯有尽力维持军中日常,等待她回来。” 她顿了顿,看着妹妹焦急万分的脸色,终于下定决心,“如果王爷的军令真的如此紧急……我们不能干等。我知道他们大概去了哪个方向狩猎。我们立刻点齐一队亲卫,出城去寻找大统领!无论如何,必须尽快拿到虎符或她的命令!”
玄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无数疑问。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拿到调兵权才是第一要务。
“好!姐姐,我们马上出发!一刻也不能耽搁!”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与决绝。玄素迅速召集了最可靠的数十名亲兵,与玄悦带来的龙镶近卫汇合,一行人甚至来不及换下湿透的衣甲,便再次翻身上马,冲出舒城南门,向着玄素所指的、城西那片山林方向疾驰而去。
天空依旧阴沉,雨丝再次飘洒下来,将远山近林笼罩在一片迷蒙的灰暗之中。玄悦的心,也如同这天气一般,沉甸甸的,充满了不祥的预感。她紧紧握着缰绳,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雨雾笼罩的山林,只盼能尽快找到那个此刻本应坐镇中军、却不知在何处狩猎的王妃。
接下来的两天,玄悦与玄素带着数十名精锐,如同无头苍蝇般在舒城以南的荒野、山林和几个小县城之间奔波打听。她们询问驻军、查访驿站、甚至找到当地猎户询问可有见过大队人马狩猎的踪迹,却总是得到令人失望的回答,或者指向完全相反的方向。焦虑如同蔓草,在玄悦心中疯狂滋长。她不得不借助地方官府的力量,命令几个县令派出所有可用的猎户和官差,沿着可能藏匿的山川河谷进行拉网式搜寻。
第三天上午,玄素勒住战马,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挣扎:“阿悦,不能再这样找下去了。舒城是前线要点,我不能离开太久。军中虽由几位郎将暂管,但久无主将,万一有变……”她看向妹妹,眼神里满是歉意与忧虑。
玄悦的心猛地一沉。她刚刚接到舒城斥候快马送来的最新消息:已发现数股打着虞景炎旗号的部队,规模不大,但行动迅速,正绕过舒城防区,明显是朝着合肥方向急进!按日程计算,王爷的轻骑此刻应当已兵临合肥城下,甚至可能已经展开了攻击。一万五千人,面对可能的反扑或合肥守军的抵抗,能够支撑的时间极其有限,最多三天!而自己,却连调兵的关键人物都还没找到!
“姐姐……”玄悦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她知道玄素的职责所在,“你回去吧,守好舒城。我继续找!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玄素重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留下一半亲兵给她,自己带着其余人马,忧心忡忡地返回舒城。
第四天中午,就在玄悦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队由某县县令派出的猎户终于带来了确切消息。为首的老猎户指着西南方向一片云雾缭绕的崇山峻岭,小心翼翼地说:“将军,我们在那边一个叫‘翠羽谷’的深处,确实见到了那位女贵人。好家伙,那阵仗……可我们传话过去,说是有紧急军情,请贵人回城,却被挡了回来。里面传话说……说……”老猎户似乎难以启齿。
“说什么?”玄悦急问。
“说……刘大人的兴致和快乐,比什么军情都要紧。让……让别去打扰。”老猎户说完,赶紧低下了头。
玄悦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眼前都黑了一下。快乐比军情要紧?!她死死攥紧马鞭,指节发白,才将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惊骇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
“带路!”她翻身上马,声音冷得像冰。
又是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赶路,在熟悉地形的猎户带领下,她们穿过人迹罕至的密林,越过湍急的溪涧,终于在一片幽深山谷的边缘,一处较为开阔、可以俯瞰谷地的小山包上,找到了目标。
那里扎着几顶华丽的帐篷,外围有数十名精悍的侍卫巡逻,看甲胄样式,是凤镝军中的精锐,还有部分似乎是刘骁的亲信。而在营地中央,空地上铺着厚实的西域地毯,设着软榻、案几,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烤架,上面正滋滋作响地烤着肉。
最引人注目的,是坐在一张宽大虎皮椅上的那个女人。
即使坐着,也足以让人感受到她那近乎压迫性的身高。那便是妇姽,安西王妃,凤镝军大统领。她身形极高,几近两米,却并非笨拙,而是充满了一种原始而震撼的力量感与性感。她穿着一身特制的猎装,并非寻常戎装的厚重,而是用料考究、设计大胆——上身是暗红色镶金边的皮质抹胸,紧紧包裹着傲人的丰腴,露出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与深邃沟壑;下身是同色系的长裤,裤腿扎入高筒鹿皮靴中,完美勾勒出那双长得惊人的、笔直而充满力道的腿。一件华贵的玄色织金斗篷随意搭在椅背上。她乌黑的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仅以一根赤金簪子固定,几缕发丝垂落颈边,衬得那张美艳绝伦又带着野性不羁的脸庞愈发夺目。此刻她微微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支颐,神情慵懒,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
而那个名叫刘骁的年轻侍卫长,就站在她身后。他确实生得高大英俊,猿臂蜂腰,肌肉在贴身的劲装下贲张有力,充满了阳刚之气。他脸上带着温和甚至略带讨好的笑意,正手法熟稔地为妇姽按摩着肩膀,时不时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些什么,引得妇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愉悦的弧度。两人之间的姿态,早已超越了寻常主帅与护卫的界限,流淌着一种不言而喻的亲昵与暧昧。
玄悦和龙镶近卫的出现,打破了这山谷中的宁静与旖旎。巡逻的侍卫立刻警觉起来,认出是龙镶近卫和玄悦将军后,才稍稍放松,但仍拦住了去路,直到里面传来妇姽懒洋洋的声音:“让她过来吧。”
玄悦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震惊、愤怒、不解、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哀——她独自快步穿过侍卫,来到地毯边缘,单膝跪地,甲胄铿锵:
“末将玄悦,参见王妃殿下!”
妇姽那双深邃妩媚、此刻却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的眼眸,落在玄悦身上。她没有让玄悦起身,只是淡淡地,带着点不耐烦问道:
“玄悦?你不老老实实在月儿身边呆着,护卫他的安全,跑到我这舒城野地里来做什么?” 她甚至没有用“王爷”或“殿下”的正式称呼,而是用了私底下才会唤的“月儿”。
玄悦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那刺耳的亲密称谓和眼前令人不适的画面,抬头急切道:
“启禀王妃,军情万分紧急!殿下已亲率一万五千轻骑,奔袭合肥。合肥空虚,此乃千载良机。然虞景炎部已有异动,恐有反复。殿下命末将来传令,请王妃即刻调遣凤镝军主力北上至桃溪镇,随时准备接应殿下,合击敌军!请王妃速发虎符,调兵北上!”
妇姽听了,脸上却并无多少波澜,反而轻轻“哼”了一声,那丰润的唇角勾起一抹似嘲非讽的弧度:“月儿手里握着几十万大军,对付虞景炎那不到十万的残兵败将,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就需要我这点人马去凑热闹了?” 她忽然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探究,身体微微前倾,那惊人的曲线压迫感十足。
“哦,对了,我倒是听说……月儿又要娶新人了?还是辽东公孙家的大小姐,要立为正妻?可有此事?”
玄悦完全没料到会在此刻、此种情境下被问及如此私密且敏感的问题,一时语塞。她眼角余光甚至能看到刘骁按摩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恢复了节奏,只是嘴角似乎也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看戏般的笑意。
“还有那个薛敏华,”
妇姽继续说着,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那个贱人,仗着手里有点钱粮,在安西就跟月儿不清不楚,现在是不是也上蹿下跳,想着王妃的位子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被冒犯的怒意。
玄悦背上冒出冷汗,她知道这个问题一个回答不好,就可能彻底触怒眼前这位性情莫测的王妃。她只能将头垂得更低,毕恭毕敬,字斟句酌地回答:
“回禀王妃,殿下……殿下的家事,末将职位低微,实不敢妄加评议。然末将可向王妃保证,殿下对王妃您,始终是……一往情深,从未或忘。至于公孙小姐之事,乃是出于大局考量,稳定辽东的权宜之计,殿下心中,自有分寸。”
她试图将话题拉回军务:
“王妃,如今战机稍纵即逝,殿下亲冒矢石,安危系于一线。恳请王妃以大局为重,先发兵北上!一切事宜,待战后殿下自会与王妃细说!”
山谷中的风轻轻吹过,带来烤肉的焦香和一丝莫名的冷凝。妇姽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带着审视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玄悦,以及她身后不远处那些如同标枪般挺立、却难掩焦灼的龙镶近卫。
玄悦心急如焚,还想再陈说合肥方向的紧迫和王爷亲自涉险的境况,却被妇姽抬手打断。那近乎两米的高大身躯微微后靠,倚在虎皮椅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疏离:“够了,玄悦。如何用兵,本宫自有分寸,何时轮到你一个侍卫长来指手画脚?退下吧。”
一直沉默地为妇姽揉按着太阳穴的刘骁,此时却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停下动作,手指状似无意地滑过妇姽裸露的肩颈线条,抬眼看向玄悦,那张英俊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阴柔与恶意的神情,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毒蛇吐信:“玄侍卫长,火气何必这么大?你莫不是忘了,当年若非妇大统领心怀仁慈,顾念旧情,将这西凉基业、乃至问鼎天下的机会‘让’给了韩月,哪有他今日的风光?可如今呢?韩月不仅不知感恩,不珍惜大统领对他的一片痴情厚意,反而与辽东那不知所谓的蛮女、安西那浑身铜臭的商妇勾勾搭搭,甚至还要另立正妻,岂不是令人齿冷?如今,竟还敢来对妇大统领发号施令了?呵,这天下的道理,莫非都让狗吃了去?”
这番阴阳怪气、颠倒黑白且直呼王爷名讳的挑拨之言,让玄悦瞬间气血上涌,连日奔波的疲惫、寻找无果的焦虑、以及眼前这不堪景象带来的冲击,全都化作了冲天的怒火。她猛地站直身体,已顾不得礼节,戟指刘骁,厉声喝道:
“住口!你这不男不女、妖言惑众的东西!你算个什么身份,也配在此置喙王爷与大统领之事?谁给你的狗胆,敢在大统领身边行此挑拨离间、忘恩负义之举?!”
她话音未落,刘骁已迅速换上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身体更是贴近了妇姽,几乎将头靠在她肩侧,声音带着刻意的颤抖与娇柔:
“大统领……您看,韩月手下的这些鹰犬,便是如此蛮横无礼。属下……属下只是替您感到不值,他们便如此喊打喊杀……”
看着刘骁那矫揉造作的姿态,以及妇姽非但不斥责,反而伸手轻轻拍了拍刘骁的手背以示安抚的动作,玄悦只觉得一股寒意与恶心直冲喉头。她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的恭敬,挺直脊梁,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妇姽,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失望而微微发抖:
“王妃殿下!请您清醒一些!您是摄政王明媒正娶的正妃,是天下人眼中的王妃!岂可……岂可与一个来历不明、行止轻佻的陌生男子如此耳鬓厮磨、举止逾矩?这若传扬出去,置殿下颜面于何地?置皇家体统于何地?还请王妃自重,注意身份!”
“放肆!”
妇姽勃然变色,一直慵懒的神情被雷霆之怒取代。她高大的身躯霍然站起,投下的阴影几乎将玄悦完全笼罩,那股迫人的威压与美艳面孔上的厉色,让人心胆俱寒。
“玄悦!你看清楚了,这是刘骁,是本宫的贴身护卫,是本宫最信任的人!你骂他,便是在骂本宫!”
她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玄悦,眼中寒光闪烁。
“注意身份?该注意身份的是你!一个小小的侍卫长,仗着月儿几分信任,就敢来本宫面前指手画脚、出言不逊?莫要以为有月儿护着,本宫便不敢动你!”
玄悦迎着那骇人的目光,寸步不让,心头却是一片冰凉。她强忍着反胃的感觉,尖锐地反问:
“刘骁?便是那个传闻中勇冠三军的侍卫长?末将今日所见,倒只看到一个打扮得不伦不类、言行如同娈宠的怪人!难道传闻有误,还是有人……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大胆!”
妇姽怒极,随手抓起案几上一只金杯砸在玄悦脚边,碎片四溅。
“骁儿的装扮是本宫亲自挑选安排的,本宫觉得好看,有何问题?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她胸口剧烈起伏,那身暴露的猎装更显波澜壮阔,语气却带着一种扭曲的理直气壮。
“让骁儿留在本宫身边,也是月儿当初亲口允许的!怎么,如今连月儿的话,你也敢质疑?玄悦,本宫警告你,莫要自找没趣,否则,休怪本宫军法无情!”
亲口允许?玄悦心头剧震,难以置信,却又无法当场质疑王爷的决定。她看着妇姽那已被刘骁完全蛊惑、是非不分的模样,知道再争论下去已无意义。她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利用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将无尽的愤怒与鄙夷强行压回心底。
“好,王妃的家事,末将不敢再问。”
玄悦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疏离,“但军情如火,关乎王爷安危,关乎天下大局。末将最后恳请王妃,立即发兵北上,接应王爷!若因延误而致战局有变,王爷有任何闪失……王妃,您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
妇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她重新坐回椅中,甚至慵懒地伸展了一下她那惊人的长腿,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厌倦。
“本宫行事,从不后悔。玄悦,你太聒噪了。本宫累了,山下有处温泉甚好,本宫一会儿还要与骁儿去共浴解乏,没空听你在这里危言耸听。” 她挥了挥手,如同驱赶苍蝇,
“来人,送玄侍卫长出谷。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再来打扰。”
共浴?!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再次炸响在玄悦耳边,将她最后一丝幻想彻底击碎。她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荒谬而变调:
“王妃!您……您说什么?共浴?!您怎能……怎能与一个外男共浴?!这……这成何体统!礼法何在!纲常何在!”
她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已不是简单的举止亲密,而是公然践踏一切伦理底线!
妇姽却已不再看她,仿佛她的话只是无关紧要的微风。她侧过头,对刘骁露出一个与方才的暴戾截然不同的、甚至带着几分娇慵的笑容:
“骁儿,去准备一下,我们稍后便去。”
刘骁脸上绽放出得意而甜蜜的笑容,恭顺应道:
“是,大统领,泉水已经命人打理好了,花瓣和香膏也都备齐了。” 说罢,他还挑衅般地瞥了玄悦一眼。
几名妇姽的贴身护卫已经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对玄悦做出了“请”的手势,姿态强硬,毫无转圜余地。
玄悦站在原地,浑身冰冷,看着那坐在椅上、对即将发生的荒淫之事毫不在意甚至隐隐期待的王妃,又看了看那个如同附骨之疽般黏在妇姽身边的刘骁,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愤怒、恶心、绝望、以及对王爷处境的深深忧虑,交织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冲击着她的理智。
她知道,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徒劳,甚至可能真的激怒妇姽,给自己和身后的龙镶近卫带来杀身之祸。她死死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最终,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末将……告退!望王妃……好自为之!”
说罢,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在那些护卫冰冷的目光“护送”下,带着满腔的悲愤与无尽的寒意,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片令人作呕的山谷营地。身后,似乎隐约传来刘骁低低的笑声,和妇姽慵懒的吩咐声。
山谷外,山风凛冽,却吹不散玄悦心头的阴霾与冰冷。她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那云雾深处的山谷,眼中只剩下决绝的火焰。必须立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漏、尽快禀报王爷!合肥之危,已迫在眉睫,而舒城方向的援军,看来是指望不上了。甚至……王妃本身,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比虞景炎更不可预测、更危险的变数。
望着玄悦那因极度愤怒和失望而微微颤抖、最终决绝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林间小径,妇姽脸上那混合着愠怒与威严的神情渐渐淡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叹息悠长而复杂,仿佛卸下了某种强撑的铠甲,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空茫。
她收回目光,重新慵懒地靠回虎皮椅中,对身边噤若寒蝉的侍女以及依旧贴在她身侧的刘骁淡淡道:
“都愣着做什么?起驾,去温泉池。”
“是,大统领!”侍女们连忙应声,刘骁脸上则迅速重新堆起体贴温柔的笑容,殷勤地搀扶妇姽起身。
一行人穿过营地,沿着一条被精心清理过的小径向下而行。不多时,眼前豁然开朗,一处天然形成的温泉池映入眼帘。池水蒸腾着氤氲的白雾,在周围苍翠林木的掩映下,恍若仙境。池边早已布置妥当:铺着厚厚的、绣有繁复西凉纹样的羊毛地毯,摆放着矮几,上面有冰镇的葡萄酒和时令水果;更引人注目的是池边堆放的一篮篮新鲜采摘的、犹带露水的各色花瓣,以及盛放在玉盒中的名贵香膏、柔软的棉布长巾。
数名训练有素的女官和宫人垂手侍立在一旁,静默无声。
妇姽走到池边,展开双臂。两名侍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为她解开猎装上的金扣和系带。刘骁也自然而然地上前帮忙,他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指尖偶尔“无意”地划过妇姽裸露的肌肤。
那身华丽而暴露的猎装缓缓褪下,如同剥开一层坚硬的壳,露出了内里令人窒息的美艳与性感。妇姽的身材高大丰腴,近乎完美的比例却因夸张的曲线而充满了原始的攻击性。一对饱满浑圆的傲然挺立,随着衣物的剥离微微颤动,顶端樱红在氤氲水汽与林间光线下显得格外诱人;不盈一握的纤腰之下,是骤然隆起的、饱满如蜜桃般的,弧度惊人;再往下,是那双修长笔直、肌肤细腻如瓷的长腿,充满了力量与美感。水雾萦绕在她周身,让这具宛如女战神般兼具力量与魅惑的胴体,更添了几分朦胧而致命的气息。
刘骁一边帮她褪下最后的衣物,目光灼热地流连在那惊人的起伏曲线上,一边用他那带着磁性的声音低声赞美:“大统领的身姿,真是上天最完美的杰作。每一次见到,都让属下目眩神迷,自惭形秽,只觉得世间任何形容美的词汇,用在大统领身上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而,妇姽似乎并未完全沉浸在这赞美中。她微微侧头,看着水中自己朦胧的倒影,以及倒影旁殷勤的刘骁,忽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与这旖旎氛围格格不入的哀怨与自嘲:
“完美?杰作?骁儿,你净会哄我开心……我老了。再怎么保养,这身子也不再是二八少女那般紧致鲜活。岁月不饶人,色衰而爱弛……月儿他如今眼里心里,怕是只装着辽东那位年轻娇嫩的公孙小姐了吧?还有薛敏华那个懂得示弱的贱人……我这样的,或许在他眼里,只剩下‘母亲’的威严和‘旧部’的利用价值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自己光滑但确实不如年轻时那般弹润的手臂肌肤,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刘骁听到她话里话外依旧绕不开“韩月”,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不耐与阴郁,但他掩饰得极好。几乎瞬间,他便调整好表情,更加贴近妇姽,声音愈发温柔深情,带着催眠般的蛊惑:
“大统领何出此言?在属下心中,您永远是最耀眼夺目的太阳,那些青涩的丫头片子,哪及您万分之一的风情与魅力?韩月殿下他……他只是一时被权势和新鲜感蒙蔽了双眼,迟早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与他并肩天下、值得他倾心相待的人。等他碰了壁,吃了亏,自然就知道回头了。到时候,后悔的只会是他。”
妇姽似乎被他的话触动,又似乎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未置可否。她缓缓抬步,迈入温度适宜的温泉池中。温热清澈的泉水漫过脚踝、小腿、膝盖,最终拥抱了她的全身。她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吟,将自己完全沉入水中,只露出脖颈以上,让水流轻柔地抚慰着每一寸肌肤,也仿佛要洗去心头的烦闷。
刘骁并未入水,而是跪坐在池边,像个最忠心的仆从,又像个体贴入微的情人。他伸手取过装满花瓣的篮子,将还带着清香的花瓣,一捧一捧,轻柔地撒在妇姽周围的水面上。红的、粉的、白的花瓣漂浮在氤氲热气中,粘在她湿润的肌肤和乌黑的长发上,衬得她宛若花中神祇。
“骁儿,”
妇姽闭着眼,忽然开口,声音透过水汽传来,有些模糊。
“你说……我今天这般气玄悦,甚至让她看到我……我与你这般亲近。这消息传回月儿耳中,他……他会怎么想?会不会……因此而清醒一些,明白我心中不快,明白他冷落我、另娶他人的做法,是错的?”
她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少女试探般的期待和不确定。这庞大的、性感的女巨人,在情感的迷宫里,似乎依然是一个会用笨拙甚至自毁方式去吸引注意力的孩子。
刘骁撒花瓣的手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立刻换上更加笃定和迎合的语气:“这是自然!大统领。玄悦是韩月最信任的近卫之一,她亲眼所见,必定会一五一十、甚至添油加醋地回报给韩月。韩月殿下何等骄傲之人?听闻大统领您……您身边有了新的‘倚重’之人,定然会心生嫉妒,幡然醒悟!他一定会意识到,这天下女子虽多,但如大统领您这般独一无二、与他有过生死与共深情厚谊的,唯有您一人。他一定会后悔莫及,迫不及待地想要挽回您的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取过香膏,用指尖挑出一些,极其自然地为妇姽按摩起裸露在水外的圆润肩头,动作暧昧而熟练。
温泉热气蒸腾,花瓣浮沉,香膏的气息弥漫开来。妇姽似乎被这番话说得心绪稍平,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浸泡在温水中,任由刘骁侍奉,长长的睫毛上凝结了细小的水珠,不知是温泉的水汽,还是别的什么。林间寂静,只有偶尔的鸟鸣和泉水汩汩的声音,掩盖了平静水面之下,那复杂而汹涌的暗流。
妇姽浸泡在氤氲着花香与热气的温泉中,雾气将她美艳的面容和诱人的身躯笼罩得若隐若现。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池边正殷勤侍奉的刘骁身上。那目光不再是方才面对玄悦时的凌厉或自怨自艾的哀伤,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审视的温柔,深处却藏着不易察觉的探究。
她伸出一只湿漉漉的、修长如玉的手臂,指尖轻轻撩动了一下水面,声音透过水汽传来,带着一丝慵懒的邀请:
“骁儿,别忙了。这水温正好,你也下来,一起泡泡吧。”
刘骁正在为她揉按肩颈的手指猛然一顿,眼中刹那间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狂喜与兴奋,那是对长久以来渴望接近的猎物突然主动敞开怀抱的本能反应。但他毕竟是能在桑弘和妇姽身边周旋至今的人物,极度的理智迅速将那抹失态压了下去。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惶恐与恭顺,低下头,声音甚至带着一丝惶恐的颤抖:
“大统领厚爱,属下……属下身份卑微,乃是外臣,更是男子之身。大统领乃王妃之尊,金枝玉叶,属下岂敢……岂敢与您同池共浴?此乃僭越,万万不可!”
妇姽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池水热气蒸腾,她眼中的情绪却仿佛比泉水更难以看透。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冰凉的锐利:“不敢?你是怕这池水,还是怕……摄政王?”
刘骁心头一凛,背脊瞬间绷紧,但脸上惶恐之色更甚,甚至带上了几分“被误解”的委屈。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向妇姽(至少表面如此),声音恳切而坚定:
“大统领明鉴!属下对摄政王殿下,心中唯有敬重!殿下雄才大略,乃天命所归,属下能为殿下与大统领效力,已是三生有幸,岂敢有‘惧怕’之心?此乃属下对殿下绝对的尊敬与忠诚!”
“哦?尊敬?忠诚?”
妇姽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山谷温泉边回荡,带着一丝玩味,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冷意。
“骁儿,你可知道,在这世间,尤其是在权力场上,下属若对上级只存‘尊敬’而无‘惧怕’……那往往意味着,他心中并未真正将那上级的权威放在眼里。你口口声声尊敬月儿,眼中却无丝毫惧色……莫非在你心底,从未真正将摄政王韩月,当做需要你敬畏、服从的君主?”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温泉的热气依然蒸腾,但刘骁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妇姽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实则诛心。它直接刺向了刘骁内心最深处可能隐藏的野望与不臣。是继续扮演忠心耿耿、毫无私心的护卫,还是……稍微透露一点真实的“偏向”?
刘骁低下了头,似乎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池边的侍女和宫人们早已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温泉池中,妇姽好整以暇地等待着,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漂浮的花瓣,水珠从她浓密的睫毛上滚落。
片刻之后,刘骁重新抬起头。这一次,他脸上的惶恐和恭顺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般的坦诚与炽热。他不再看池水,也不再避讳,目光直直地、几乎可以说是灼热地,锁定了妇姽的眼睛。他站起身,水珠从他跪坐的衣袍上滴落。
然后,他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回大统领。在属下心中,从未将任何人置于您之上。属下眼中所见,心中所念,唯有妇姽统领大人一人而已。至于韩月……”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压抑着的复杂情绪。
“他是您的夫君,是您的……选择。但于我刘骁而言,他只是一个名字,一个……或许让您伤心了的名字。”
这话说得极其大胆,几乎是在公然否定韩月的权威,并将自己的忠诚完全、彻底地绑定在妇姽个人身上,甚至隐隐暗示了对韩月的不满。
妇姽听罢,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上绽放出一个异常明亮、甚至带着几分少女般烂漫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她眉宇间惯有的威严与哀怨,让她此刻看起来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纯真之美。
“哈哈哈哈……好!说得好!”
她笑得花枝乱颤,水波荡漾,胸前的丰盈也随之起伏,引人遐思。
她忽然伸出手,那只手在水中显得愈发白皙修长,一把抓住了刘骁还站在池边的手腕。刘骁猝不及防,被她惊人的力量一带,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既然你眼中只有我,那还拘泥什么身份礼法?”妇姽的声音带着笑意,却不容置疑,“下来!”
刘骁这次没有再抗拒,或者说,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顺着妇姽的力道,被她直接拽进了温泉池中。“噗通”一声,水花四溅,昂贵的锦袍瞬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健硕的肌肉线条。
两人骤然在池水中面对面,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体温。热气、花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与尴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刘骁的头发被打湿,几缕贴在额前,少了些平日的刻意,多了分野性的真实。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只隔着一层薄薄花瓣和水汽的妇姽,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妇姽却仿佛浑然不觉这尴尬与暧昧,她松开了手,微微向后靠了靠,目光迷离地看着刘骁,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别人。她轻声呢喃,带着无尽的感慨和一丝酸楚:“骁儿,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是月儿就好了。”
刘骁身体一僵。
妇姽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语气飘忽:“我希望我的月儿,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就像你现在看着我一样,全心全意,没有辽东的公孙,没有安西的薛敏华,没有这天下江山,只有我妇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多……”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化作一声悠长而苦涩的叹息。
“可惜啊……月儿他,注定是要做大事的人。是翱翔九天的龙,是要执掌乾坤的君王。他的心里,装了太多东西……天下、臣民、抱负、权衡。而我……”
她自嘲地笑了笑,抬手抚过自己湿漉漉的脸颊,“或许只是他漫长路途上,一个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沉重的旧影罢了。一个……已经跟不上他步伐的老妈子。”
温泉水依旧温暖,花瓣依旧芬芳,但池中的气氛,却因她这番发自肺腑的哀叹,而变得沉重而伤感起来。刘骁看着眼前这个强大、美艳、此刻却流露出前所未有脆弱的女人,眼中的炽热微微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怜惜、野心与更深算计的光芒。他慢慢靠近,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大统领,您不是任何人的负累。您是光,是太阳。是有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属下……愿永远做追随您光芒的影子,无论您去哪里,无论您需要什么。”
他试图去握妇姽的手,但妇姽却仿佛突然从回忆中惊醒,轻轻避开了,只是将身体更深地沉入水中,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只剩下温泉汩汩的水声,和两颗在权力与情欲漩涡中,各自盘旋、难以靠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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